夏沫等点滴打完后,找到了主治医师。医生说是有轻微的脑震荡与骨折,问题不算很严重,不过还需要住两天院。
得知病情不算太严重,她才放下心来。
下了电梯后,夏沫深一步浅一步地小心翼翼走回病房,路上有太多来往匆匆的人,她是贴着墙边走的,为了避免被他人撞到。
在转过最后一条走廊的墙角时,她瞧见了燕妮,下意识地,她的脚步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后。
燕妮的高跟鞋在瓷砖地面上敲得很清脆,一直响到她所在的病房。几秒钟后,她见到燕妮又从病房里出来,拦下了一个护士,指着那个病房问了些什么。接下来,夏沫就看见燕妮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
夏沫四下望了望,最后推开了身旁的一间房。
房里面没有灯,也没有人的气息,是一间空病房,唯一的光源是从窗户那儿透进来的光线。
她合上了门,尖锐的“噔噔噔”声就变小了很多,渐渐消失。夏沫打开门,看到燕妮坐上了电梯,过了一会儿后,不断上升的红数字静止了下来,显示的是“7”——正是刚刚她从主治医师值班室回来的地方。
夏沫贴着墙角慢慢地往前走,想回到病床上休息,才走了没几步,竟瞧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往她的病房走去。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藏在他们怀里、鼓起来的,是相机。她又朝没有了人影的电梯看去,一下子就想通了这些人是跟着谁来的。
偷偷摸摸的那几人进了病房一分钟多后,再次出了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夏沫想,可能连桌上的水杯都没有逃过他们的镜头。
过了好久,她的脚步依然停在原地。她不确定该不该继续回到床上躺着,因为她在思考,燕妮从电梯里出来后,会不会再次走到她的房间,而身后会不会跟来更多的拿着相机的人。
想到那一群人,夏沫的头皮紧了紧,印象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被人围观的记忆被唤醒,脑里都是一波一波的人圈着她,举着冰凉而高高的相机,咔嚓咔嚓,整个世界好像都被闪光灯照得白亮。
想象中的闪光灯好像一道道真实地闪到了她的眼里一样,她甚至下意识地眯起了眼,伸出手挡在了眼前。
眯着的缝里,她好像又看见了黑压压的人群举着相机或手机向她涌来,口里都在喊着“夏沫”“是她”“别让她跑了”,喧闹震天,要把她的耳膜震裂,神经震碎。
她的脚战栗了一下,眨了几下眼,却发现眼前只有来往穿着病服的病人、白大褂的医生、各类颜色相混杂的家属……她又眨了一下眼,那一群像开水沸腾般的人就争先恐后地向她跑来……
她张开嘴,粗喘着气,任由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角滴落,一个趔趄,她伸出被针钻得乌青的右手撑住墙面才站稳。
闭上眼摇了摇头,再次睁眼,那些人才消失在她的眼前,她跳得超乎寻常的心跳慢慢缓下来了些。
突然电梯“叮咚”响了一声,夏沫像被按住了敏感的神经一样,猛地跳转过身,同时低声惊呼出口,整个肢体都是僵硬的,像机器一样。
周围的人被她吓了一跳,朝她看了一眼,发现她的脚打着石膏,以为只是什么动作碰到了那脚,触到了痛觉,才会脸色如此苍白,秀眉紧锁,有了这个合乎常理的推测,大家也就不受影响地继续往前或者往后,上楼或者下楼。
夏沫扒拉着墙,像是要躲进墙里一样,她的眼布满了血丝,死瞪着慢慢开了门的电梯,心跳“咚咚咚”的像在她胸腔里敲鼓一样。当看到走出来的是几个不认识的男女后,她才急喘出几口气,找回来了呼吸。
脑袋晕晕的,天旋地转,她撑着墙才能使自己不倒下,而空气中的消毒水味像要榨干她胸腔里的空气一样,使得每一次的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她觉得全身十分无力,张开的眼皮都是抖的,视线模模糊糊,却又偶尔清明,白色的天花板与冷色的地砖好像黏在了一起,不管她的脚步怎么挪,都好似走不出这个粘合的空间。
乔天阳提着饭盒刚准备推开门,但想到可能又会碰到什么不适宜的场面,所以腾出了右手敲了敲。几十秒后,他试探地推开门……他没有找到夏沫,不过在墙角找到了她的手机,屏幕上——徐阳的来电似要把她的手机打爆。
看过监控后的人员告诉他,在夏沫离开后,有几个可疑的人进过病房,根据他们精简扼要的描述,乔天阳马上猜到了这些人的职业。他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在诊室里医生说的“密集恐惧症”,也想起他说的,这个病说不准,时好时坏的,坏的情况下可能会危及生命。想到这个,他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得厉害。
夏沫并没有像乔天阳所担心的那样出现生命危险,她很安全地躺到了家里的床上,一躺便到了天黑,她醒来的时候,全身乏力,头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混混沌沌,迷迷糊糊,还胀胀的,全身都在发烫。
她烫得实在难受,鼻子似要烧起来,嗓子又干又涩,还十分痛。为了缓解烧热感,她摸爬着起床,一脚踏实了地,朦胧中好像听见了石膏裂开的声音,她的脚应该是要感到痛的,但或许是痛觉神经见她着实可怜,不忍她雪上加霜,便没有让她感受都脚上的痛,只是让她浑身都热,也浑身都痛。
碰碰撞撞的,夏沫终于翻出了医药箱,她找了好久找不见自己想要的药,不耐之下,一股脑把药全倒了出来,她翻了几下,很快地就找到了退烧药。她心急地拆开密封的包装,颤着手挤出药丸,有几粒因为没拿住,掉落到了地上。好不容易挤出四粒后,她一仰头就干吞了下去。
吃完了药后,她又碰碰撞撞地摸回了卧室,一躺到床上就丁点儿也不想动,也懒得动,药效发挥了作用,她马上就在冷冷热热的感觉中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