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不过床头灯是亮着的,所以倒不至于一室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吃过了退烧药后,热度有效地降了下来,她觉得头脑不再像睡之前那么混沌,鼻尖也不再像被火烧一般,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全身上下都是痛的,像要把她裂开来一样,特别是裹着石膏的右脚。
她活动了一下躺得有些酸的身子,头也随着左右转动一些角度,因此,她看到了乔天阳,哦,坐在床边小凳子上的乔天阳。因为有时她取不到高处的物品,所以才会有了这个“垫脚凳”的存在,而这个本该在角落里安静放着的凳子,现在被乔天阳移动到了床边。
“你……”夏沫刚想起身就被乔天阳低喝住了:“别动!医生才上好的药。”
夏沫这才注意到,右脚打的石膏很是光滑白净,没有了她睡前的裂口和污渍,而她磕撞到的细小伤口,显然也被处理过了,较深的口子还贴了创可贴,她数了数,手臂上三张,左腿两张,至于脸上,她还没有感受到粘粘的感觉。
“你怎么会在这儿?”夏沫的脸转向乔天阳,跟他说话的时候留了心,只是嘴和眼睛在动。
“去医院没看到你,所以猜你是回到了家,就过来看看,”其实真实的寻找过程远没有他说的这么轻松,他们先是在整个医院进行地毯式的搜索,然后不断往外扩大2公里,寻找一直将近了6个多小时,他来到这栋房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碰上了,“怎么没跟医生护士打个招呼就回来了?”
“我看到了燕小姐,就是那个苏杏的经纪人,燕妮,”夏沫抽耸了一下鼻子,空气中便响起“呲”的一声,“我进医院之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她,哦,你别误会,她没做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下楼的——这个马助理应该也跟你说过了吧,是他把我送进的医院。她来医院应该是想好心地来看望的,不过像她这类公众人物暗处总会跟着记者与狗仔,我不想与他们打交道,就折回了家,”她说完后,又像想起了什么,抬起了真诚的眼,说,“没给医生护士,还有你,添麻烦吧?”
“没有,下次去哪里打个招呼,别这样一声不响的,”夏沫听着点了点头。沉默了几秒后,乔天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的手机,“你的手机掉在了医院,现在放在床头桌上。其实——”乔天阳的视线从手机拉回了夏沫身上,“救下你的不是马克,送你去医院的也不是他,是徐阳,”夏沫猛地抬起下巴看向他,眼里闪着惊与惑,他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道了其他,“我去医院的时候还带了饭盒去,可惜了那鱼。”
后来,夏沫拿过手机,屏幕上是徐阳打来的五六个未接电话,她回拨了过去。电话打通后,两边都是沉默的,静得可以听清对方的呼吸声。
徐阳问:“怎样,现在身体怎么样?好点没有?”
夏沫回:“好多了。但是,为什么你从来都选择不告诉我?”不论是伤害,还是帮助,从不多说一言。
“我很抱歉。”
“没关系。”
……
第二天,夏沫单脚蹦蹦跳跳出了卧室,她是被肚子给叫起来的,本来是想在冰箱里找找有没有以前剩下的饭菜,但到了厨房时,她看到微波炉正在加温。
里面放的是一碗红米绿豆粥、三块全麦面包和一瓶蒙牛纯牛奶、一个水煮鸡蛋,还有一个小盘子,上面放了四个鱼眼。
鱼眼周围的肉丝并没有清理干净,还夹杂着细细碎碎的残渣。而且,大概是用过了力,有一只鱼眼还裂开了,里面浑浊的混合着各种元素物质的水浆流了出来,比起其他三个圆润的鱼眼,它要瘪得多。
见这拙劣的手法,应该是乔天阳第一次剥鱼眼。夏沫嗤笑一声,四处瞧了瞧,发现他还真只给自己留下了眼睛,鱼的其余部分一丁点儿也没见到。
她从碗柜里拿出一双筷子,夹起一只鱼眼,放在眼前左右看了看,竟有种大眼瞪小眼的感觉,放进嘴里后,一齿咬下,饱满的汁水便爆了出来,染遍她的齿牙,满唇荤腥。
鱼眼很老,但她很满足,她也不敢奢望更多。
—
夏沫没想到的是,南晓晓这个昔日朋的友再次出现,带来的是致命的一击。
“到底是在搞什么啊!干的这是什么事啊!”夏沫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坐在椅子上,右脚比左脚放得稍高,手气愤地敲了好几下桌面,“我,真是气死我了!”
“小姨,这事来得突然,徐域又远在巴黎,真实情况是怎样的也很难说,”徐阳见夏沫进来了,朝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出去,“你先别干着急,我后面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
“满意的回答?白纸黑字的,我……哎,你赶快把他叫回来!今天就要站在我面前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沫关上门的时候,响起了比之前更加刺耳的敲打桌面的声音,把她吓得愣了几秒。
徐阳口中的小姨走的时候,脸气得通红,还受到了很多人的注目礼,刚刚办公室里的喧闹,他们都是听到了的。
夏沫再次推门走进,她看了眼坐在电脑前的徐阳,担心地问:“阿姨她怎么大老远的来了?”那个妇人夏沫是认得的,有过几面之缘,她是徐阳的小姨——高桦,从压力很大的工作岗位退下来后,就一直定居在国外,享受着难得的晚年时光。
“还不是为了阿域的事,”说着,徐阳烦躁地叹了口气,这才想起问夏沫,“对了,你怎么来了?”
“哦,我是看到了今早的报道,有些担心,所以想过来了解事情到底是怎样的,顺便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夏沫看着徐阳的时候,余光打到了他桌前的一本杂志,摊开页面上的图片正是她今早在手机上看到的众多照片中的一张,图片上是未点梅妆的南晓晓,她的手放在腹部上,那小腹是高高隆起的,而她的旁边是被P上去的一张徐域的照片,“徐域早已经出发去了巴黎,按时间算的话,应该也到不了他头上吧?”
徐阳皱着眉往后靠上了椅背,椅子稍稍倾斜下去的同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盯着电脑上调出来的几个月前徐域的行程,说:“南晓晓的孕期是六个月零三天,往回推便是四月初,阿域去往巴黎是在五月三日,时间上,有重合的可能性。现在我能调出来的,只是在五月份之前他的工作行程,见面的客户,见面的地点。其他更细节的一时还不能了解到。”
“他那边联系上了吗?”
徐阳将电脑屏幕转向已经坐在了对面的夏沫,以便她更好地查看。
“目前还没有进行联系。事情还没完全弄清楚,他遇事又一向冲动,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好。如果他这个当事人在这儿,说不定还会闹得更大,”此时,他倒是有些庆幸事件的主角在异国他乡。
“阿姨那边,”夏沫想起刚刚高桦火冒三丈的模样,皱着眉,摇了摇头,“怕是不好交代吧。”
“她是气急了,一下飞机就赶到我这里。等过段时间,她冷静下来,就能想通我不联系阿域的原因了,”夏沫正认真地盯着电脑看,空间时不时想起鼠标的声音,“还有一件事,南晓晓是南琪天的妹妹,南琪天是箜仪传媒的人,这件事或多或少有他们在后面撑腰,所以想要压下去,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夏沫滑动鼠标的手顿住了,她抬起眸锁定住对方,“南琪天和箜仪传媒?”
“对,我猜测箜仪传媒是想借南晓晓这个跷板打击徐氏,”徐阳继续说,“南琪天几个月前不知怎么得罪了乔天阳,被冷藏了几个月,但最近职位突然上调了几级。”
想起南琪天这个人,夏沫心里涌起不适,几个月前他看自己赤裸裸的眼神,以及将自己围堵在餐厅通道的事,脑里还十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