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尽尘终于见到了南伊,但是心里依旧不痛快。
“你配不上楚离姑娘的真心。”
可是他也付出了真心啊。只不过,他唯一用心的一次,所有人都不相信罢了。说来话长也难以长话短说。
他们还是住在了一起,白尽尘还活着的事情也昭告天下,羌国可汗显得有些许没面子。
羌国的地牢失火,不少狱卒丧生。何方被杀的案子也得以公开,官差的说法是何方逃走,而狱卒害怕担责,就诬告了梁国世子白尽尘。
羌国被施压,与原本羌国示好的梁国关系尴尬起来。
自然,楚离也听到了白尽尘没有故去且在越国的消息。
她在百香楼继续练着曲子,遣散了过来送信的丫头。她自然有分寸。楚离拿起李奈给她的药,服下一颗。尽管现在不是月末也不是月中。
——
晚宴上宾客陆陆续续地到了。南伊推着白尽尘的轮椅,坐在宫女引着他们去的位子。
南伊倒是一脸嫌弃。
她只是冲着晚宴的排场来的,否则她根本不会给白尽尘留面子。
那个六岁孩童穿着改了多次依旧宽大的龙袍,顶着流珠的冕旒,微微沉着头,脸上似乎想隐藏孩子的神情。
他一旁是凤冠的太后,威严端庄,牵着他的手,面带微笑。
“宾客齐了,国君叫他们上菜吧。”太后说。
白尽尘的目光借着现在还未完全安静下来的席座上望,他想看看有没有李奈,也想看看传说中的几个亲王。
“就依母后说的做。”龙座上童稚的声音响起,他尽量说的大声,但仍然显得脆弱。
宫女一个接一个地步入殿中,步伐优雅沉静,一瞬间似乎大殿上都是流动的云鬓和曼丽的轻纱。
“国君陛下,太后,现在可以请舞乐了,这是微臣去百香楼请的雅乐,定能助兴。”台下的一个白尽尘万分熟悉的声音让他怔了一下。
白尽尘循着声音望去,果然是他。
李奈向殿上的二人作揖,太后点点头,国君望向太后,也点着头。
一切就绪之后就是一阵乐声,似是琵琶,一群女子簇拥着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缓缓走出,到了大殿中央,琵琶声骤然加重,簇拥着中央女子的舞女们都散开来。
一群美人舞姿随着琵琶乐声流转而顾盼,中央的女子缓缓抬起头,看向四周宾客,眼波流转,顾盼生情,带水的眸子溢出的深情像是入骨,叫人移不开目光。
她又低下头,嘴角微微挑起。
白尽尘手里握着酒杯,抬眼间,却已然失魂。
楚离。
从他抬头,他的目光就从未从她身上移开过。
他终于见到她了,她还安全,身上似乎没有受伤。
眉眼依旧,只是似乎不见了从前的清澈与灵动,她眉目比以往都要妩媚,但他觉得空洞。就像是她的灵魂被人抽走了一样。
她为何会在越国王公贵族的晚宴做一个琵琶女?为何技法是就连他一个听惯了雅乐的人都难辨的熟练?
他皱着眉头,手中的酒杯握得极紧,甚至有些颤抖。
他抬头,看向李奈的方向。
他也在看着他。像是在端详一个什么他从未见过的稀物。
二人目光相碰,李奈眼睛弯了起来,狭长的眸子眯成一条线。李奈举起酒杯,像是在对他敬酒,饮了一口。
白尽尘挑眉,喝下了手中酒杯剩下的酒。
他果然就是三皇子。现在兴许要叫三亲王。
楚离奏着乐,依旧是抬眼看向四周宾客,看向白尽尘的时候表情没有任何的不一样,就像是对待其他宾客一样。每一个她都回以微笑,再缓缓低头手指把弄着银瓶乍破和珠落玉盘。
琵琶美妙,台下的宰相曾定凭的长子曾参眼睛似乎要拉直了。楚离嘴角微微上扬之时,他有些失态地拿起酒杯饮了下去。
李奈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微微摇晃着酒樽里剩下的酒水,仔仔细细地看着听曲儿的人们。
一曲罢,宾客们都很捧场,大家一面鼓着掌,一面夸赞三亲王的眼光。
太后似乎很喜欢这个女子,笑着问:“老三在哪里找到的这样的乐师?确比宫中乐师多了些灵气。”
李奈,不,应该说是赵文城笑笑,恭敬地回道:“她是百香楼的乐师,叫楚儿,刚在百香楼立足,机缘巧合微臣认识了她,就请她为大家助兴。”
“哀家不懂你们年轻人爱的那些个地方。百香楼是?”
“一个乐坊,在王城有好些年了。”李奈回答道。
太后点点头,说道:“哀家在宫中多年,见了不少貌美女子,但是你着实特别,像哀家的一位故人,媚骨天成。哀家今日见你欢喜的很,席散了,便去哀家宫里领赏。”她脸上的喜悦看起来很真诚。
楚离恭敬地答应,行礼之后就退下了。
白尽尘听到李奈所言,心里似乎被刺了一下。
“三亲王方才所言,这位乐师的名字是?抱歉方才未能听清,若有时间定当前去百香楼领教。”白尽尘对着李奈,眼睛里的疑虑未能藏住。
“世子殿下多礼了,她的名字是楚儿。”李奈礼貌地微笑,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
楚儿。楚儿。
白尽尘深深吐了口气,她不曾忘记他,那她为何不等他回来,就离开了?
她又为何在这里?为何就像变了一个人?为何刚刚她的眼睛里就连重逢的喜悦都没有?她经历了什么?这个疯子李奈让她对自己做了什么?
在白尽尘身后的南伊也陷入沉思,她在想楚离为什么不一样了,但她说不出来不一样。
南伊也不明白为什么好不容易离开一个人还要回来见他,她从前都在白尽尘的阴影之下,南伊以为楚离找到了自己的灿烂阳光,没想到她又选择和这个阴影相遇。
宾客里面的不少人暗暗记住了百香楼和楚儿这两个名字,她的一颦一笑似乎都还在他们眼里挥之不去。
楚离抱着琵琶离开大殿之后就扔下了琵琶,飞快地跑到没人注意的角落蹲下,按着自己的胸口喘着气。
她明明已经放下了,可为何见到白尽尘白皙干净,如雕如琢的脸她还是会心痛?
是比自己知道白尽尘欺骗自己还要剧烈的痛,心脏在抽动,尽管她极力地掩饰。
她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这时她感觉胸口猛地抽痛,不能控制地咳嗽,咳出一口血出来。
她胡乱地抹了一把嘴巴和眼睛,紧紧闭着眼睛,皱着眉头。
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