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谢展低头看着刀柄上的黄白色穗子,没有吭声,却又忍不住低头闷笑,“你这人啊……”他端起酒杯一口喝掉。
“我这人怎么了?”秦安瞪了对方一眼,“难不成你替我去娶林知画?”
“噗,你、咳咳、我咳咳……”谢展差点把酒吐出来,整个人开始剧烈咳嗽,秦安连忙拿了帕子递给他,嘟囔起来;“我是说着玩的,哪里会叫你替我去……”
谢展缓了半天才缓过来,他慢腾腾把袖口的酒渍擦拭干净,问:“此事可还有回旋的余地?比如林知画可否倾心于你?她自己怎么想的?”
“我和林知画只在宫中见过几次,她对我和其他人没有太大差别,懂规矩,比较含蓄,对我的想法我倒是不清楚。”秦安发觉自己烦躁起来,“哎呀,反正小爷我就是不想把大好时光浪费在她身上,我又不喜欢她,阿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都快烦死了!”
“所以这才是我一回长安,你就喊我来这喝花酒的原因?因为婚娶之事内心不得纾解,喊我诉苦水来了?”谢展哼了一声。
秦安挠挠头,“这不是咱俩从小便在一起,我什么事都和你讲嘛,这种事情我和旁人讲不来。不过今天我找你来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情,还有更大的事情。”
谢展瞥了他一眼。
“你这好些年不在长安,不知还记不记得那位杨氏?”秦安一字一顿,“你走前宫里面还在讨论这件事。”
“……是寿王妃,我记得。”谢展仔细回想,“当时寿王妃不是出家做了女道士么?我走前几天听得宫里面的人讲,她似乎要回来了。怎么了?怎么提到寿王妃?”
“寿王妃……现在若是见到了,该改口喊一声贵妃娘娘了。”秦安望向窗外的雨夜,眸子里映着长安的雨中灯火,“你离开没多久,圣人便派人将其接回来封为贵妃。这些年来,圣人对贵妃宠幸到极致,恩赐了这世间能想到的荣华富贵,哪怕贵妃出宫了,圣人最后也必定会把贵妃带回去。”秦安扭头看着谢展,手里的酒早已放下,他皱着眉,“爱屋及乌,阿展,我怕。”
“你怕那乌鸦有一天会变成鹰。”谢展冷声道,“几年不在,便有这样的事情。那杨家在朝廷里,也算得上是一方权势了?”
“没错,这件事情我也多次跟阿耶提起,阿耶叫我莫要乱说,但是我总是能感觉到,这些年杨家权势正渐渐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秦安猛地一抬头,“阿展,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喊你来这个酒楼吗?”
“长安酒楼很多,雨歌楼虽然不大,又建在水面之上,但偏偏是来客最多的地方,自然有它的巧妙之处。”谢展站起身子,“你说。”
秦安也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走到雕花窗旁边,声音和在雨声里,听得人恍恍惚惚,“长安街巷里好像流传着这样的说法——雨歌楼的店家容娘子是个极为聪慧的人,如若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大到政治军队、文武百姓,小到邻家的两三块田地,都可以找这位容娘子解决。只要我们去求一把锁,把锁解开,容娘子就会帮我们。”
“阿展,此事关系着我阿耶和整个秦家,阿耶若是在这种事上站错队,我怕得很……”秦安伸出手抵着额头,心里非常难受,“虽然这个说法听起来非常荒谬,但是我想找容娘子试一试……”
谢展看着对方,他站在自己前面的屏风旁,整个人埋在阴影里,纤长的手指按着好看的眉毛,几年不见,秦安的身形似乎不仅变得修长,也消瘦了些。谢展眸底一暗,“我陪你去,你做什么我都陪你,待会儿我们就去找那个容娘子,你——”
“咚咚咚——”
“两位郎君,奴家把人请来了,这就进来了。”
是刚刚的几个歌舞姬,谢展和秦安一齐往门那边看去。
打头进来的是个穿着淡紫色藕花银面裙的年轻女子,一对娥眉画的细长,丹凤眼的周围点缀了和衣服搭配的同色系妆容,脸蛋饱满,脖子白皙,动一动头上戴的发钗就会跟着晃动。两个人仔细看时,才发现那是镶着宝石的珠翠,品质极好。
女子手里执了一把精致的纱扇,腕间的玉镯子很是衬托细腻的肌肤,她身后跟着几个穿了艳丽裙子的姑娘,众人里就只有她抬了头,面色从容。
秦安上上下下打量了这女子的相貌妆容衣饰,想着这约莫就是掌事的了,于是作礼道:“在下秦遇安,旁边这位是谢当期。在下二人见过容娘子。”
却不想这女子“噗嗤”笑了一声,也规规矩矩行了礼,声音清脆,“在下是雨歌楼的掌事之一婉欢,见过秦家郎君,见过谢家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