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家,看着黑洞洞的房间,琪儿还没有回来,他就靠着客厅的墙壁坐下了。他不想去拉灯绳,不想让任何不信任的灯光靠近他。
口袋里的那份文件已经看过了,被揉的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有鞋印。
他已经快要无法接受事实,这是一场赤裸裸的背叛,包括自己最相信的人也背叛了自己。
“阿勒金。”他咬紧牙,忍着不让自己发作。
一份从来不存在的文件,一件失窃的文物,让一个地区变成了地狱,没有活人对此负责。
命令是从这里发出的,一辆编号J433的特殊列车从圣殿火车站出发运送一件神秘货物前往格劳夫汀,在格劳夫汀火车站转运,安东当时就在那辆货车上,编号为L337。
“你到底想要什么?出卖了自己追随了一辈子的恩师!”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列车在进入工厂区前把兄弟两人赶下了火车,最后将货物送进了正在施工的第四机组。货物有一个名字,但不是我们取的,名字来源于一份有关于他的资料,开发者为格伦·海里森,简称“G·H装置”,被认为是端点历史上最伟大的设备。
而这份伟大并不光彩。
“混账。”他瘫倒在地上,无助地敲打着地板。
不幸的是,这个承载了所有人全部期待的东西在圣殿区第一次实验时并没有成功点火,这样文物已经太过古老,整个修复工作开展地很不顺利,逆向研究也因技术的断代而困难重重,直到一人开始接受着烂摊子。
查克曼·沃尔夫,新上任的科学院-青年院院长让它重新展现往日风光。“G·H装置”在资料中被称为“极度复杂”、“设计缺陷”、“无用的废铁”,计划早在很久以前就被强制暂停。
这不是阻止查克曼的理由,他大胆地重新设计其重要结构,采用激光核聚变方式,几乎重新打造了“G·H装置”,尽管其效率低下,但成功制造了聚变反应。
他需要一个地方来测试,圣殿能源研究中心已经不能满足需求了,他需要一座为其专门提供的设施,矛盾出现了。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把钱砸在还没看见成效的地方,这个国家还在有人挨饿的时候,教皇不会让钱全部砸在这种华丽的东西上,尽管他的努力只是进了另外的口袋。
没人盯着他,这是个好机会。议会上还在充斥着“核聚变污染危害”的可笑言论,毕竟解决问题从来不是他们关注的方向,查克曼也不需要理会他们。教会还在拿着百年前就编好的书教导大众,让他们相信从原子中获取无尽能源是耶和华给予他们的力量,而书中没写的大多数就直接当异端来解释,教士只要让民众按部就班生活就好了。
整个国家从上到下都是扭曲的,还好外面的军阀从来不打这里,这里除了沙子也抢不到什么东西了,而且他们知道教会仍然拥有可以瞬间移平一座城市的能力。
他的情绪稳定些了,从纸上能得到的东西只有这些了,他把纸张丢进洗手池烧了。
“什么味道。”琪儿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安东你回来了吗?”
他把灰烬用水冲掉,没烧掉的部分两面涂上墨水。
“你在做什么?”她凑过来问道。
“没什么。”
“今天阿勒金收到了这个,你看看是不是你的。”她给了他一个信封。
“安息汀发出,费赦·萨维尔收……”他读出上面的地址。
“阿勒金说是你哥发来的,我都不知道你有个哥哥。”
他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一条巷子,这是什么意思?”他有点不解,这张彩色估计花了阿瑟不少钱,但为什么。
她走过来,看了眼照片就认出来了,说:“这不是‘家乡酒吧’吗?”
“家乡酒吧?”他问她。
“对啊,离学校两个街区远,那里卖的酒一半都是冰块。”她认出了照片中露出一点的招牌。
他站起身,这趟看来是必须得去了。
“早点回来,别喝得烂醉回来。”
他不是去喝酒的,她也不会知道这以为着什么。
有点秘密不是我不信任你,是我想保护你。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地点,信是早上送来的,现在已经是晚上了。阿瑟一定是来了,他没有告诉自己回来,以前无论做什么他都会给自己发封电报,而且他不愿意直接告诉自己他的目的。
“你迟到了,安东。”一个身影从小巷中走出,他已经有点陌生了。
“让你不提前告诉我。”他迎了上去,拥抱了这个黑影。
“恭喜毕业,安东。”阿瑟祝贺安东完成学业,自己也从口袋里拿出一本证件来。
“子午学院!哥,你要发达了。”安东惊喜地看着他。
“你现在是阿勒金的学徒了,以后你成就可比我高了。”他抽出一根卷烟,点燃。
安东看酒吧灯光亮着,邀请阿瑟一起去放松一下。
“不必,今天是有正事来的。”他拉着安东往巷子里走,“我想我们有进展了。”
两人站在巷子里,他就看着黑暗中的那一点火光,忽明忽暗。
“我见到萨姆·依兰了。”他淡淡地说。
“怎么样?”安东的反应也很平淡,把视线放到一边去。
“那个G·H设备,是叫这个名字,你有头绪吗?”
“从来没听说过,有问题吗?”他没有把全部自己所知都透露出来。
“现在所有的声音都指向第四机组,但发生故障的是第二机组,你看见了。”
“抱歉阿瑟,我已经记不清了,冒着浓烟的电站,我也不知道是那座。”
“依兰给了我一些信息,按照你当时的位置你看见的就是第二机组,当时敌人炸毁了它。”
阿瑟的言语越来越激动,而安东选择了隐瞒。
“所以,有人刻意隐瞒了这些,第四机组根本没问题,事故也是因为攻击,为什么他们要让工作人员来做挡箭牌,这说不通。”
“听着,阿瑟。我们能掌握的信息只是极小的部分,更多的我们是无法知道的。”
“是那个G·H,它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现在他们拿父亲当挡箭牌也无所谓吗!”
两人很久都没再说话,阿瑟拿出一个被手绢包裹地结结实实的东西——那枚勋章。
阿瑟的表现地很难过,安东不再去注视那张脸,他感觉自己已经在了边缘,但他不能开口。他救不了父亲,如果要他许个愿的话他想要阿瑟现在就放弃,不要让自己陷入无法脱逃的流沙之中。
“他们给了我们这个,你再看他们都说了些什么……”阿瑟捂着脸,他知道大哥不能在兄弟前抹眼泪,他已经尽力了。
“我知道的,但我们都有了新生活不是吗?没人知道我们是谁,我们也不必在镜头前躲躲藏藏,这些都是父亲用生命换来的。”他拍拍兄弟的后背,至少让他知道有自己在他身边。
“无论如何,我想要知道,每当我回想这些都是折磨我。”
安东叹口气,说:“爸妈都葬在哪了?”
“还在格劳夫汀。”
“去扫个墓吧,就今年夏天,我们一起去。”
“你总是能快速振作起来,你还是那个样啊安东。”阿瑟苦笑道。
“事情总会变的。”
“我今天就要回去了,火车在两个小时后,多保重吧。”
“我送你。”安东主动说道。
“不必,我什么都没带,而且离车站很近,你就快回去吧。”
他在酒店里买了两本啤酒,短暂的快乐后两人又一次离开。
“回去要多照顾好身体,我们夏天见。”
“一言为定。”阿瑟看着自己弟弟远去。
他没对弟弟当面发火,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预期落空的感觉。
“不要忘记家乡!”他在心里暗暗说道。
“阿瑟·克劳伦斯。”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老人看着他,走酒馆里走出来。
“局长。”面前的这位是他的上司,或前上司。
“以后就不是了,干最后一票。”
阿瑟加入国安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四年前招募他的也是眼前的这位,前国安局局长。自从他正式宣布霍恩为新国安局局长后就很少再出现在世人面前,这是最后的工作了。
“所以安东愿意透露什么吗?”
“很可惜,什么也没有,他已经不愿意再提起这些了。”
“他可能会接触到与这些相关的人,甚至找到那台设备。”
“您真的相信它存在吗?”
“天知道,但那种东西被藏起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会劝说他的,他在这有朋友之类的吗?”
“他现在和一个叫琪儿的女性同居,两人可能会结婚,你就先找琪儿问问吧。”
“我明白了。”
阿瑟,你向他伸出的,是救赎的手,还是恶魔的利爪。
深渊在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