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礼貌,草刈安雅、曾六妹和其他几位议员都起身迎接这位自治邦总统,唯独海森堡博士和霍夫曼医生没有起身,这两位拾荒者的领导人毫不掩饰对刘晋总统的不满。拾荒者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建造了百眼巨人号,本已逼迫新加利福尼亚自治邦政府妥协,但刘晋总统提出的建立联合议会的条件却让拾荒者争夺政权的努力付之东流。
殖民地战争结束之后,火星人口锐减,地球各国政府向火星派遣了大批移民,人数最多的目的地就是阿西达利亚殖民地。后来新加利福尼亚自治邦独立,获得本地华人支持的刘晋不出意外地成为了“民选总统”,并且连任三届。有传言说刘晋的背后有地球某国政府的支持,因此他常被称作“傀儡总统”,不过刘晋本人对这个称呼毫不在意。
海森堡博士和霍夫曼医生的轻慢态度似乎并没有引起刘晋总统的不满,相反,他十分热情地和二位打起了招呼。
“海森堡博士、霍夫曼医生,谢谢你们前来,我还担心拾荒者会缺席联合议会的成立仪式。要知道,正是拾荒者发起的‘示威游行’让自治邦政府产生了建立联合议会的想法,说起来我和在座的各位帮派领袖都应该感谢拾荒者。”
刘晋总统一开场就用捧杀的方式把拾荒者推到了其他帮派的对立面,这正是他的厉害之处。海森堡博士和霍夫曼医生此时才站起身,冷漠地和总统握了握手。
刘晋总统示意大家就坐,自己却没有坐下的意思,他继续说:“如果没有拾荒者的‘百眼巨人’号,火星议会也不会派遣军队来维持落日城的秩序。拾荒者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解决了自治邦政府的一个大难题,那就是首都的治安问题。为了表达感激,政府为拾荒者在联合议会中保留了三个议席。”
海森堡博士直接表示了他的不满:“联合议会议员的数量有近百个,三个议席好像不算多。我要提醒自治邦政府,如果无法在本次会议期间达成协议,百眼巨人号随时都有开回来的可能。”
刘晋总统微笑着回应:“政府会优先考虑拾荒者的诉求,按照我的设想,联合议会应该分为上院和下院,上院的权力高于下院,比如下院只有提起议案的权利,而上院拥有最终的决策权。这种略显俗套的制度在地球的一些国家实行了许多年,已经被证明可行。”
孙华强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贵宾室的这几个人就是上院的议员了?”
“完全正确,”刘晋总统说,“只有国内最有影响力的民间组织的首领才有资格进入上院。当然,这些规章上的细节还需要跟诸位一起讨论,但我认为在座各位都不会反对。”
候选的“上院”议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然没有人反对。
刘晋总统故意对海森堡博士说:“上院有只十个席位,拾荒者一家就占了三个,海森堡博士,你说多不多?”
海森堡博士似乎没料到对方会提出设立上下两院的想法,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孙华强说:“可是在座的没有十个人啊?”
刘晋总统说:“圣战军最近袭击了火星维和部队,他们的议席被火星议会剥夺了。”
林展知道总统说的是圣战军攻击防暴警车的事情,让他感到庆幸的是义胜帮并没有因为冷锋帮自己逃脱而受到牵连。这可能是琳达·康纳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对义胜帮网开一面,也可能是她不愿同时得罪太多人。
刘晋总统看着草刈安雅,说:“至于大和组——”
草刈安雅赶紧说:“家父突感不适,因此不能前来参会,大和组由我来全权代表。”
刘晋总统点了点头,说:“我没有意见,只是不知拾荒者介不介意草刈女士身兼两职?”
海森堡博士和霍夫曼医生都没有表示反对。
刘晋总统说:“如果没有反对意见,上院的议席暂时就这样确定了。这次召集大家来开会的目的除了制定联合议会相关的规章制度外,还要讨论如何改善国内的治安形势。诸位应该知道,由于火星议会的限制,自治邦政府没有自己的军队,就连警察部队的数量都少得可怜。有限的警力无法满足稳定治安的需要,因此我想请诸位替政府分忧。”
孙华强见其他人都不说话,主动说道:“替政府分忧是我们这些大帮会应尽的义务,但履行义务产生的花销该怎么算?我们龙兴会有那么多兄弟都要吃饭,白白给别人干活可不行。”
刘晋总统点头表示同意,他说:“孙会长说得在理。自治邦政府的设想是,重新划分国内的各个治安区,每个帮会都负责一个区域,每个区域产生的各项收益归该帮会所有。当然,政府将收取一部分税收。”
“这个设想和现在的帮会地盘有什么区别?”孙华强问。
刘晋总统回答:“新的治安区将参考现有的帮会地盘进行划分,政府承认它的合法性,同时不鼓励帮派间争夺地盘的行为——”
这时,一位政府官员走过来在总统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点头表示知道了。
刘晋总统笑着说:“诸位,细节问题我们还是去会议室讨论吧。”
刘晋总统率先离开了休息室,其他议员们跟在总统后面,但他们的随从们却不被允许进入会议室。
“随行人员不得进入。”守在门口的一名火星维和部队士兵不容置疑地说。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众人的不满。
一名政府工作人员对众人说:“按照规定,只有参会人员才能进去。诸位可以等在会议室外面,或是回休息室。”
随从们抱怨了几句,见火星维和部队的士兵们无法通融,只能等在会议室外面。十几分钟后,不见会议室里的人出来,几名随从返回休息室,接着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会议室门口。
林展记得记者裴玛丽说过,这次的联合议会很可能是个阴谋。他不放心草刈安雅和曾六妹等人的安危,因此没有返回休息室,而是和弗雷迪一起等在会议室门口。过了十几分钟,会议室里一直没有传出太大动静,就连争执声也没有,瓜分新加利福尼亚自治邦的会议似乎进展得很顺利。
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一名政府官员探出头对守在外面的火星维和部队士兵说:“快去叫医生!还有,让康纳中校马上过来!”
门外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火星维和部队士兵赶紧用对讲机传达指令,等在门外的随从们急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不顾阻拦地向会议室里面挤。林展跟着人们挤进了会议室,看见议员们站在一张高背座椅周围,每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惊慌失措。高背座椅上坐着的人正是刘晋总统,他的头向后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嘴巴微张。
霍夫曼医生戴上随身的手套,俯身检查刘晋总统的脉搏,过了一会,他站起身,对众人说:“很不幸,总统先生已经死了!”
刚才还春光满面的刘晋总统竟然死了!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一名政府工作人员似乎不敢相信霍夫曼医生的话,亲自把手指放在总统脖颈上摸了一下,结果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总统先生去世了!”
“怎么会这样?总统先生刚才还好好的!”
“是心脏病发作吗?”
“现在该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请大家离尸体远一点。”霍夫曼医生说。
“为什么?”有人问。
“因为,”霍夫曼医生指了指总统的脸说,“总统先生很可能是被人毒死的。”
刘晋总统之前还红润光亮的脸已经变得苍白暗淡,没有一丁点血色,皮下血管已经发黑,眼角处也流下了黑色的泪水,看上去他确实像是中毒而死。
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一台医疗机器人匆匆赶了过来。医生首先确认总统已经身亡,接着小心地用棉签沾了沾总统脸上的黑色泪水,交给了身后的医疗机器人。
医疗机器人把棉签放入胸前的仪器中检测了几秒钟,用机械的语调说:“样本检测出ND152-T型氰化物。”
那名医生说:“总统先生是因中毒而死,大家向后退,不要触碰尸体。”
站在人群后方的林展听说刘晋总统被ND152-T型氰化物毒死,心里咯噔了一下。草刈真一给他准备的对付霍夫曼医生的毒药正是ND152-T型氰化物,如果被人搜查出来,总统的死他将难逃干系。
林展的第一反应是草刈真一出卖了自己,但转念一想,对方这么做会连累草刈安雅,因此不会是他。如果不是草刈真一,那毒杀刘晋总统的人又会是谁?
刚才触碰过刘晋总统尸体的那位政府官员也开始出现不适的症状,医生赶紧给他注射了一针抗毒药物,然后叫人把他送去医院。
“中毒的人会不会传染?”孙华强皱着眉头问,他看上去有些紧张。
医务人员说:“只要不触碰尸体,应该没有大碍。”
孙华强还是不放心,又说:“总统的尸体一直放在这儿也不合适吧?就不能先抬走吗?”
“不能移动尸体!”会议室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众人回头望去,来人正是琳达·康纳中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