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郑宏之后,叶枫又将玉简中内容重新浏览了一遍。确定自己只是没将观想图漏掉后,盘膝坐在床上,再次尝试着沟通神魂。
此刻的叶枫识海之中,云气涌现,漂浮在空中的天宫逐渐成型,可仅仅完成一半,周边云雾就自行散开,显露出了旁边密密麻麻的古建筑群,起初的天宫居于数千岛屿正中,雕刻有九条金色巨龙的宫门紧闭,云雾缭绕的仙岛若群星拱月般列在周围,浮浮沉沉。
“居中的那座天宫,便是我神魂所在之处了吧。”叶枫的意识穿行在群岛之间,感叹着升云诀的神奇,仅仅用来打基础的功法便已超出当年自己与韩伯修行的残篇不知凡几。
就在叶枫向着中央天宫前行之时,上方灰蒙蒙的天空中悄然浮现了一位容貌与他一般无二的白发少年,身上披着绣有红色枫叶的白色长袍,在他身后有一座低矮的茅屋。屋前少年脚踏虚空,长袖随风飘荡,仿若神仙中人。
茅屋旁边种着许多开满白色花朵的仙树,屋前则是一棵光秃秃的树干。少年俯视着下方浩大的仙岛群,眼眸却十分空洞,没有一丝神采。
仿佛感应到白发少年的出现,下方仙宫率先展开了攻击,七彩斑斓的仙光从各个宫殿之中射出,目标正是天空中白色身影。声势浩大的流光转瞬即至,却如同泥牛入海般,在接近茅屋的纷纷消失不见。
见攻击并未奏效,数千手持格式兵刃的强者在宫殿中掠出,各个身畔都盘旋着法宝,朝着天空飞去。
中央巨宫宫门轰然作响,一位头戴平天冠,身披九龙帝袍的青年男子从中走出,随后一拳轰向天空中的白发少年。紫黑色的拳印在他右拳之上凝结,直冲战立在虚空的白发叶枫,拳印所过之处云气纷纷爆裂,在天空留下一道漆黑印痕,以印痕为中心,无数道巨大的黑色裂缝疯狂地向着四周蔓延。
白发少年仍旧双目呆滞,仿佛失了魂,面对着袭来的数千身影并未采取任何行动,任由他们作着无用的攻击。这时帝袍青年也抽出一柄漆黑长刀,亦来到了叶枫的面前。
紫黑色拳印攻至,结结实实地印在了白发少年胸膛,周遭灵气暴动,汹涌的法则狂潮海啸般席卷了周遭的一切。除了白发叶枫与帝袍男子,其余人都被这一击带起的灵气巨浪掀飞,口吐鲜血,面如金纸。
正面承受这一击的白发少年却丝毫不动,只是嘴角沁出了点点鲜血,他的身前百里空间不存,被这一击打穿粉碎成了虚无,汹涌的混沌雾气在虚无中飘荡。但无论景象如何可怖,少年身后的茅屋与树林都不损分毫,好似世外桃源。
下方宫殿群符文闪烁,众多浮空岛屿形成一个庞大的阵法,缓缓转动,抵抗着着这次碰撞造成的巨大冲击。
“这场大战,是在我的体内中发生么……”摸了摸下巴,叶枫有些担心地看着空中的白发少年:“这跟我容貌相同的家伙,应该就是我的神魂了。可他为什么不反击,其余人又从何而来,神魂之战极其凶险。若是败了,那我……”一念及此,叶枫瞬间急了。
只不过不管叶枫如何焦急,空中的少年都不曾还手,任凭那位帝王装束的男子一次次攻击,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像。接连遭受重击的白发叶枫胸前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透,无神的眸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叶枫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疑似自己神魂的少年身上不断出现新的伤势。时间一滴滴流逝,被灵气巨浪掀飞的数千强者也再次加入战圈。
龙袍男子出刀极快,叶枫根本看之不清,只是数息,白发少年胸口就已经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长袍破损,血洒高天,如此下去,必定会被格杀当场。再次承受数刀的白发少年眼睛一亮,空洞的眸子终于找到了躲在群岛中间隙中的叶枫。
叶枫也若有所觉,视线移到了白发叶枫身上,四目对视的一刻,他的耳边好似天雷炸响,脑海中一片空白,再次恢复意识之时已经站在无垠虚空中,面前是身披帝袍的黑发青年,身后是那片不曾被大战波及的净土。
“痛,好痛……”看着身上一道道伤口,叶枫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意识与神魂在这一刻已经归一,只不过情况依旧不容乐观。虚弱感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虽然如今已经可以看清长刀的轨迹,却无力封档。
数千令人眼花缭乱的法宝并不能伤叶枫分毫,只有那柄造型古朴的长刀才能在叶枫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瞥了眼身后的小茅屋,叶枫一脸焦急,虽说神识归一,但情况并没有任何转机,依旧一动不动地承受着攻击。
“恐怕我联系神魂的过程也跟常人不同,如果所有人都是如此凶险,长老不可能不提醒。如果手中能有一把剑就好了……”
这一念头引起了连锁反应,昨日里不归与天相融合的那柄长剑在脑海中浮现,他的手中法则交织,一柄由精神力组成的长剑直接出现在他的手中。除了没有剑纹以外,跟昨日长剑一般无二。叶枫神情一松,轻轻挥动了两下。
两道剑气脱刃而出,无差别斩向周围密密麻麻的各式法宝,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盛放,那是下方众多强者本命法宝毁灭时绽放的最后一缕光,剑光余势不减,继续冲向下方群岛,数千仙岛组成的法阵一触即溃,当即便有数座宫殿被切成两半,朝着下方坠落。
见自己两剑直接将天空中法宝扫灭大半,叶枫心中大定,与他所料一样,在自己体内,神魂拥有着不可想象的庞大力量。剑光不断闪没,不出十息,当初围攻叶枫的数千敌手尽皆陨落,只剩下那位提着长刀的高大男子与他对峙,两人对立在已经彻底彻底打成混沌的天空,刀剑相接,火星飞溅。
叶枫伤势更重,身上伤痕遍布,而身披龙袍的神秘存在只是眉心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叶枫拼尽全力也不过命中他一次。手中的黑色长刀寸寸崩碎,一尊通体黑黄色的巨塔浮现在龙袍男子头顶。塔分九层,每层都刻有一枚古字,散发着无量光,塔身雕刻有九条金色龙纹,在空中不断沉浮,自塔顶垂下一缕缕彩色霞光,将下方的男子护地严严实实,狂暴的气机席卷八荒,沉重的威压使得周围的混沌雾气流动都放缓许多。
“塔身包含九道灵纹,与九纹灵体间存在什么联系吗?”叶枫提着剑,一脸慎重地看着亮出真正兵器的对手,疑似只存在于传推演中的九纹灵体,自己如今以这种方式得以一见,不禁长叹修道之艰难。
握紧手中长剑,叶枫默诵着得自琼华宗的升云诀,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过并无奇迹出现,不出意料,这开篇部分没有丝毫作用。
叶枫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默诵法诀之后,识海之内被浓雾包裹的某处,一道剑型的白色光芒冲天而起,朝着交战之处极速飞去。
剑身与九重高塔一样,铭刻着九道符文,正是玄烨口中的剑纹,只不过其中五道暗淡无比,如风中残烛般随时都会熄灭。
叮——,叶枫一剑劈在玄黄所铸的高塔之上,交击之处火花四溅,玄黄塔不损分毫,叶枫手中的长剑却出现了一个缺口。白发少年仍旧不住地攻击着,剑身之上裂纹密布,高塔之上却没有一丝被破损的痕迹。
“镇!”那位戴着平天高冠,身披黑色龙袍的男子淡漠地吐出了此场战斗中的第一个字,如同一位真正的帝皇般俯视着叶枫,只见他双手飞快结出数个印决,玄黄塔不断放大,其上九龙雕刻也好似真正的金龙,散发出万丈金光。塔身片刻间便挤满了整片天空,其底座比之下方残破的仙岛大阵也分毫不差,隐隐间还要更大几分,朝着下方的叶枫压落。
叶枫看着一寸寸压下的九层高塔,也不在着急,心头一片平静,看了身后茅屋一眼,转身朝着与天齐高的玄黄塔飞了过去。
此刻,混沌雾气都被镇压,无法再流转分毫,仿佛时间都被冻结了,叶枫的身形也停滞在了半空,再不能前进半分。
万物皆止,唯独一道白色光影撕破了一切,冲进了巨塔阴影之中,不被威压影像分毫,平静地悬浮在叶枫面前,一如当初刚刚认主的不归。
叶枫想都没想,趁威压被撕裂,一把抓住了剑柄,水乳交融的感觉油然而生,身上依旧在淌血的伤口也瞬间恢复,整个人回到了巅峰状态,仅仅一瞬间,他便确定了,这便是他引动天相的源头。
如雪白发无风自动,白袍上的红色枫叶混着血迹越显凄美,手执长剑,一种有我无敌的奇异感觉涌上叶枫的心头,一剑朝着天空中巨塔斩去,剑光有如天河倒灌,星光流转,自下而上朝着高塔冲去。
金铁交接的声音传来,不知高有几何的玄黄塔被下面尘埃般的叶枫一剑击飞,随后飞速变小,恢复了刚刚出现时的状态,若是仔细看去,塔底亦出现了一道细小的缺口,随着九龙玄黄塔受创,黑袍男子嘴角也留下了一道鲜艳的血痕。
叶枫心中大定,就此消耗下去,用不了多久,对方就会败在自己的剑下。战胜了敌人,他就可以活下去,就能拥有更进一步的机会,此刻的他渴望着胜利。
长剑一次次与巨大高塔碰撞,在其上划出一道道剑痕,黑袍男子气息渐渐衰弱,叶枫手中长剑却越发明亮,九道古老纹络依次复苏。就在叶枫想要直接攻向前方敌手时,九龙塔再次膨胀,其内毁灭灭气息越发狂暴。察觉到黑塔异状,叶枫身形飞退,站在茅屋前凝重地看着静立不动的黑袍男子。
“爆……”语气依旧平静,不带丝毫情感,黑袍男子亦身化流光,进入塔中。极其不稳定的气机在天空中酝酿着,玄黄所筑的塔身寸寸崩毁,眼看就要爆开。
若被此次爆炸正面击中,叶枫神魂定然难以存活,可身后便是叶枫神魂所居之处,此地毁了,则叶枫的修行路也就断了,将再难寸进。对方此乃阳谋,不论如何,都要彻底阻断叶枫前路。
长剑嗡鸣,叶枫感受到了手中长剑的欢欣,将其举过头顶,面对毁灭一击,反倒面色淡然。叶枫并未注意到,就他举起长剑作最后一搏时,九道剑纹如游龙,在剑身上不断游荡,最终汇聚在剑锷正下方,组成了一个另类的剑纹。剑分九划,一划一纹,闪烁着亮白色光辉的另类剑纹成型,光芒大放。叶枫一剑劈下,玄黄塔再无一丝反抗之力,在那道寒光中一分为二,在无尽的光辉中爆裂。
光芒散去,叶枫身上多了数个前后透亮的血洞,神魂受了不轻的伤势,不过此刻他神色安然,倚在门前长满红色枫叶的树干旁。红叶飘落,少年微笑着凝望空空如也的茅屋,也看着繁华不复的李树。
“这是心魔吗?只听过一次的九纹道体成了我的心魔?原来在我内心深处,也希望拥有绝佳的资质……”九纹长剑也好,九龙玄黄塔也罢,叶枫将它们视作他潜意识中对天资的渴望,看终长剑上仅存的那道剑纹以及胸前修复速度极慢的血洞,少年眼神依旧坚定:“一纹也好,四纹也罢,资质并不能决定一切,便是仅有一道剑纹,我也定要踏足长生。”
意识重新回归身体,叶枫神识归一,几经波折,虽身负重伤,却终于可以开始修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