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眸看着我,似笑非笑。
洁白的浴袍裹在她有着完美曲线的身体上,裸露的双肩闪烁着玫瑰色的诱惑的光芒,潮湿的雾气仿佛在她眼上结了霜。她的头发和睫毛还是湿漉漉的,上面挂着一串晶莹饱满的水珠。
「要喝吗?」
白色的冰块在干净的玻璃杯中发出好听的碰撞声,杯中的巧克力薄荷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橙色的威士忌在灯光的折射下倒映出了她的面容。
好看的嘴唇微微有着弧度。
伊薇特晃着玻璃杯,蓝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着光,如是说道。
在我无比尴尬的情形下,这是一个很有情商的回答。因为我刚刚提着一盒西饼屋的慕斯以及马卡龙,好巧不巧的碰见她从浴室里洗浴出来。
「啊……这个…稍微喝点吧?」我马上收回自己的视线,把头扭到一边,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生气,所以就把手中提着的那盒甜点放在桌上,虽说买点心是我的本意,但同时我也希望她的心情由此能够好起来。
伊薇特熟练地从柜子中拿出玻璃杯和酒瓶,再打开冰箱,拿出一大杯巧克力薄荷舀了一大勺放在我的玻璃杯中,轻车熟路地将酒和巧克力薄荷兑在一起。
接着,酒杯很快就递到了我的手中。
「谢谢……」
我蛮不好意思地接过酒杯,手足无措地抿了一口,感觉到自己的脸在不停的发烫。
如果我现在不是一位已死去的人的话,心脏一定会砰砰直跳个不停吧?我这样想着。
但并不是酒精作用的缘故,而是因为我眼前的她——伊薇特·欧泊,一个「UNEXPLAINED」(无法解释)的身为魔女的存在。
距离第一次见她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的光景,然而直到现在,我还保留着初见她时的那份不明所以的熟悉感。
「眼睛。」
在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我就感觉到胸口有某个东西被贯穿了。
那双蓝色的眼睛,就像温和的湖水一般波澜不惊,而她本人也恰是如此,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扰乱她,在那平静的湖面上泛起涟漪。
她一直是安静而娴雅的,她的那抹身影,看起来就像一朵静静绽开的兰花,又像是傲然伫立于冰雪阑干间的冷梅,默默盛开于无人知晓的角落。
清冷的气质,眼神里存有淡淡的忧郁,慢条斯理的动作蕴藏着一种迷人的风致,惯有的冷漠出现在脸上的同时还散发出一种成熟女性的知性美。我认为她一定是经历过大起大落,才能做到最后将一切都归于波澜不惊。
除此之外,吸引我的特质还有她的「稳重」。
无关阅历与心态,无论这份「稳重」是因为某种东西而伴生的也好,都令我深深的痴迷。我想这份「稳重」是和她的「温柔」一并糅合在一起的,那份骨子里的从容,那份处事时的游刃有余,她的所作所为都让人心底的柔软之处在自己难以发觉的情况下被好好保护起来。
不挂任何情绪的脸,熠熠生辉的眉眼,无论从那种角度来看,她都蕴含着一种静谧的风韵,一种静谧的美。
但这种美好像总与真实世界隔着一段似乎遥不可及的距离,总感觉很快就会稍纵即逝。
这种恍若隔世般的奇妙感荡漾在我的心底,给人一种亲切抚慰的同时又让人无比沉醉,有时觉得触手可及,有时却又远在天边,仿佛在触碰脆弱美丽的泡沫,一不留神便会在指尖破碎。
我不禁为这种美而怦然心动。
「叫你银怎么样?」
伊薇特突然发话,我的思绪立马被扯了回去。
「啊……我…倒是无所谓…」
我一时想不到说什么好,于是随便说了几句以掩盖我的慌乱。但这些话都是真心实意的。我似乎对很多事物都毫不在意,可能这就是我原本的个性,不过现在也全都无所谓了。
我并不想去考究我生前的种种,也不想去调查我丧失记忆的缘由,因为我现在已经很疲倦了。
「那就叫你银好了。」
伊薇特转身进了卧室,在换好衣服出来后便将一本书慢条斯理的递给我,虽然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波动,但我能在她的双眸中看出几分笑意。
「这是……给我的吗?」
我感到了几分诧异,半吃惊半欢喜地将书收下。
这是一本有着黑色封面的书,黑色的封面上粘着金粉,并且还细致的画着一个既像少年又像少女的性别不明的人物。
姑且就将他称之为少年吧。
少年身处在一个极为黑暗的环境,浓浓的黑夜笼罩着他,甚至将他脚下的道路也给染成了黑色,装饰在封面上的金粉就像一只只萤火虫,为他照亮前进的方向。但光并不亮,即便如此少年还是要继续前行。
书名叫作《黑夜的旅行》,是一位笔名为紫衫的作者写的。
我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将书翻了翻,粗略的看了一遍。这本书无论是故事的叙述手法还是人物的塑造和描写,都符合伊薇特一贯的风格。
没错,伊薇特在人类社会里,是一名笔名为紫衫的畅销作家,这是她最新出版的单行本。
在这个故事的结尾,身为旅者的少年在旅途的末尾并没有得到自己所期盼的东西,而他最被黑暗所吞没,一个人在绝望和孤独中痛苦的死去。
真是个悲伤的结局,我想,但是能做到震撼人心的只有悲剧了吧。
伊薇特喜欢在书中埋下许多伏笔和暗示,故事开展得极为荒诞怪异,但也正是因此她的作品才受到众多人的喜爱,同时她从未在媒体前露过脸,导致网络上很多讨论她的话题即使过去许久也依旧热度不减。
当红作家不仅是她的收入来源之一,也是她在人类社会隐藏自己的一个身份。至于为什么要隐藏自己,说实话我知道后也吃了一惊。
一座座高楼大厦灯火通明,街道繁华无比,LED灯和广告牌在远处不断闪烁,在黑夜中如红色绸缎不断向远方延伸的车流……如此繁华的城市的表面下,实际上都在掩饰它暗处的危机四伏。
除了有伊薇特——魔女生存在这座城市外,还有恶魔、天使、血族、以及各种魔物在此滋生,同时也存在有专门针对魔女和魔物的猎人。
而这些也只是我所知晓的冰山一角,海水之下藏匿沉潜着的是远远超出我想象的巨大奥秘。
「你知道吗?银有着很美好的寓意呢。」
伊薇特看着我,难得对我打开了话匣子。
「银是月亮的金属,象征着白色的光辉。银的头发就像银丝一样,是魔女们最喜欢的颜色了…神秘、高尚、纯洁、永恒、神圣庄严。」
她的视线望着夜空,清澈的蓝色眼睛中闪过一丝醉人的光芒。我不知道将这称之为什么,也许是我被她影响到了,我清楚的发现那漆黑的夜空染上了她眼睛的蓝色,原本应皎洁澄澈的月亮也被这醉人的颜色所沾染。
她看着蓝色的夜空,极为出神。
于是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夜空,不禁发问道:
「伊薇特,你在想什么?」
良久,她才张开了嘴。
「在魔女的认知里,给人取名字就是赋予了他存在的意义。你会后悔吗?」
意义不明的话语。
有这么严重吗?我想。
她似乎早已猜到到我会这么想,视线一直停留在蓝色的夜空。
我顺着她的视线,再次看向夜空。
从刚遇见她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中一直都抱有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让我在对她抱有无条件的信任的同时,心底也期望着与她的距离能再进一步。
我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和未知感。
我能感觉得到,她一直在向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前进,道路崎岖,坎坷不平。她似乎还不确定自己真正追求的是什么,但却隐隐约约有了一个轮廓。
她别无选择。
而我,却对她一无所知。
即便是与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个月的光景的我,不过也是在自以为是的与她牵强的扯上关系罢了。
我大概连朋友都算不上。
不过……
「不后悔。从现在直到以后,我也不会后悔。」
我移回了视线,看着她清澈的蓝色眼睛。她似乎没有注意我,依旧盯着那有着繁星的夜空。
「但愿如此。」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笑,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笑。
我很少看见她的眼中闪过期待的光芒,但是我确信,我方才的确看到了。
至此,我开始重新认识了这个无比特别的「UNEXPLAINED」的存在,这个名为伊薇特·欧泊的「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