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救你的，因为你是我的命。”“我爱你，胜过一切流言蜚语。”
——艾子衿
莫文书在噩梦中惊醒过来，公寓停电了，满屋子的冷气，仿佛要把她冰封。她的额角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她坐起身来，冷冷的气流贯彻她单薄的身体，伸手摸了摸额头，很烫。发烧了。
她掀开被子走到衣柜旁拿出外套披在肩膀上，现在每走的一步都是在逞强，她小心翼翼的扶着墙走下楼，一个不小心都可以让她摔晕过去。走到书房里，四处翻找着退烧药，可就是怎么也找不到，她肩上的衣服往下掉，手像失去了力气，怎么也拉不住衣服，只能让它滑到了地板上。
莫文书靠着满是瓶瓶罐罐的书柜，眼神迷离，仿佛要窒息。忽然书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她愣了一下，重新支起快要沉睡的身体，手刚拿起电话，整个人就晕了过去摔在了地上。电话连着线挂在桌边，巨大的声响让对方惊了一下，随即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艾子衿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文书？！”
“你怎么了？”
“文书！听得见我说话吗？”
“别吓我啊小书！”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电话筒离她很近，艾子衿能清晰的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着急忙慌的拿上车钥匙冲出医院，“小书！听话，别睡！我马上就到了，千万别睡过去！”
他怕会打不开她家的门，又用另外一个手机联系了几个开锁的人来。
莫文书躺在冷得刺骨的地上，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颊，头靠在书柜的角落，磕出了血，顺着脸的轮廓滑落下来。她像是死了过去，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就连呼吸声也在变弱。
艾子衿疯了一样赶过来，下车时又忘记了关车门。“文书！！文书！你还醒着吗？！开开门文书！！文书！”他不停的敲着门，见没什么用，就开始撬锁，可是因为是智能锁，撬开的话会需要很多时间。
他走到旁边的窗台，拿起开锁人带来的锤子，没有丝毫犹豫的砸了过去，玻璃碎了一地，还有一片划伤了他的脸。他丢掉锤子爬了进去，掌心刺满了玻璃渣，又怕伤着莫文书，心一横，潦草的把玻璃渣全都拔了出来。他静下心来，询着细微的呼吸声找到了高烧昏迷的莫文书。
他冲过去抱住她滚烫的身体，他心疼的拨开她鬓角的发丝，她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睛，高烧的持续让她心尖都在发烫。
她的眼泪开始坠落，落在艾子衿的掌心里，那种温热的感觉直击他的内心，心疼爱惜后悔在脑海蔓延。她哭得很厉害，却发不出声音。他把她从地上抱起来，让她靠着自己的胸口，喃喃道，“别怕，还有我在，文书乖，还有我在爱你。”
他把她抱到门口，动作级轻的打开了大门，外面的人帮忙拉开门，艾子衿把她放在车里，他正要走，莫文书却拉住了他的手。他一愣。
这是第一次，莫文书第一次主动拉住他的手。
艾子衿回头看过去，莫文书半睁着的眼睛里满是憔悴，或许...还有失望。
“艾..子...衿...不要..走...好不好....”她断断续续的说着，这好像也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艾子衿的大脑一瞬间就变成了一片空白，她看着他的眼睛，又有些口齿不清的说了一遍，“不...不要走...”
艾子衿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崩了，他低下头抿了抿嘴唇，声音颤抖着说，“好，我不走，我不会走的，我一直都在。”
艾子衿把她拉入怀里，她身上的热气灌满了他微凉的身体，她又睡着了。
“...文书...我爱你...很爱很爱....要是能早点认识你该多好啊...我真的很想..保护你一辈子。”
那天下雪了，看得到的人都知道，那场大雪里，一辆小车靠边停着，里面有一个男人哭着抱着一个睡着的女人说话，直到救护车的到来。
“艾医生，你的理想是什么？”莫文书坐在窗前的藤椅上，手里握着一杯温温的牛奶，在光的照射下还可以看得到往上窜的热气。
下午的阳光暖暖的，仿佛可以把她心里的冰川融化。艾子衿顿了顿，走过去扯开窗帘，光映在他的脸上，那道疤结了痂，显眼及了。他看着窗外轻轻摇动的树叶，想了好一会才开口，“以前是想当一名出色的医生。”
她看着他，“那现在呢？”
艾子衿的表情好像在犹豫，嘴唇动了动，微风轻起，他把脸扭向她，他的声音很小，殊不知这是他鼓起最大的勇气。这听起来不像理想，倒是像承诺。
“现在想救你。”
莫文书看了他好一会儿，抿了一口手里的牛奶，应该不算躲避，轻轻的应了声，“嗯。”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窗外，手里还握着窗帘，他说，“我带你离开这里吧，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带你去吃想吃的东西，带你去看想看的风景，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会拒绝我，所以我打算用另一种方式说这句话。”他松开窗帘，手慢慢的垂下来，“我一直都在，尽管你觉得这个世界太黑暗，但我依然在爱你。”
莫文书咬了咬杯子的边缘，她的气息与牛奶的热气交叉，然后在阳光下消失不见。她把杯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扯了扯盖在身上的小被毯，轻轻的开口，“知道了。”
又快到傍晚了，她在藤椅上睡了一觉，蜷缩在这个空间里真的很像一只小猫。
艾子衿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她掀开盖在肚子上的被角从椅子上起来，阳光暖暖的，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也不觉得冷。这个天气真是奇怪，明明昨天晚上还差点冷得要了她的命，今天却温暖得像夏末的午后。
就像顾哲明，忽冷忽热，让人身陷囹圄。
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好像上次的伤已经好多了，不知道下一次又是会以什么方式回到这里，或许是回来化疗，又或许是伤痕累累。她收拾完就走了，这次她离开这扇门的时候，犹豫了。
心里像是亏欠了什么，却又难以开口。
细细算来，她现在已经不只是欠艾子衿一条命了，欠他的东西真的太多太多了。
莫文书慢慢的走在街边上，时间在倒数，路灯像点火似的，一盏一盏的亮起。星空升起，寒意从脚根窜上心头，她抬起手抱了抱自己的手臂，好冷。
她忽然想起艾子衿和她说的话，像失了心智，小声的一字一字的复述了出来。“我..一直都..在，尽管..你觉得..这...个..世界太黑暗，”她吸了一口冷气，冷风吹动她的衣服，她不算单薄的衣服里裹着的是仿佛风一吹就倒下的小身板，她依然在逞强，她依然觉得这没事的。她把发丝往耳背勾过去，又接着刚刚没念完的话，继续念着，“但我..依然...在爱你。”
回到公寓，她正想开门，意外的发现门锁换了。莫文书伸手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再敲了一下，里面才传来脚步声，可她却退了几步，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顾哲明打开门，满眼的戾气，仿佛要把她吞噬。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猛的拽进屋，紧随其后的是重重的关门声。莫文书一个踉跄跪在地板上，他单膝跪下用手指死死的捏着她的下巴，语气里充满了质问，“今天早上？艾子衿？英雄救美？他妈的砸了我的房子救我的女人？啊？！你他妈的是想让我难堪？你听听现在在这片区域的街坊邻居哪个不知道艾子衿他的英勇事迹！怎么，自己在家寂寞了？学会找狗了？”
莫文书被他捏着生疼，可又无法抵抗，“我..我没有。”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顾哲明眼睛里开始泛起红血丝，他甩开手站起身来背过身去，疯了一样乱砸客厅里的东西。满地的碎玻璃，支离破碎的家花纷纷扬扬的落在地板上，他看着桌上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拿起一颗就丢给她，莫文书愣愣的看着他。
“吃下去，我就相...”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真的捡起来塞进嘴里了。他反应过来过去掐着她的脖子，逼着她吐出来，四目相对，他的眼泪掉了。
他吼道，“你凭什么这么无条件的相信我！”
闹了一个晚上，他这次还是走了，他把她锁在公寓里，拿走了手机。
顾哲明像失去了理智的野人，超速开车到艾子衿的医院，疯了一样在找他。艾子衿刚忙完，准备下班，突然被从拐角迎面而来的顾哲明一拳抡到了墙上，白皙的脸上瞬间泛起微红。
“他妈的...”艾子衿直起身子，毫不客气地揪住他的领子往地上摁，狠狠的还了一拳给他。他掐着艾子衿的脖子，暴戾的眼神里，全都是厌恶。
顾哲明抬起脚用力的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脚，艾子衿向后仰去，摔在了地上。他站起身来，走到艾子衿跟前拎起他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你那么有能耐怎么不去死呢？”
“他妈给你脸了。”艾子衿从口袋里拿出手术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可是他下不去手。那种如此温柔的呼喊，面前这个男人才拥有，他永远都忘不掉莫文书哭着在自己面前喊他名字的样子，那种感觉真的不好受。顾哲明看他不下手，用力一扯就把手术刀抢了过来，用刀尖抵在艾子衿的腹部，“有意思吗？嗯？听说过女的当小三，没听说过还有男的当小三的，说你是小三我倒觉得还侮辱了这个词。”
艾子衿看着他没说话，他是医生，他知道顾哲明现在用刀抵着的部位刺进去不会死，所以他又靠近一步，“你有本事，你就刺进来。”
闻言，顾哲明就当真捅了进去。艾子衿脖子上的血管突起，抓着他的手越发的用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的推倒顾哲明。他跪在顾哲明身上，手术刀还刺在他的身体里，鲜红的血顺着刀柄流下来，他手撑着地板，双手在发抖。
“顾哲明，如果你真的爱她，怎么会让我有可乘之机？”艾子衿红了眼看着他，这不是服输，而是遗憾。“顾哲明，你知道你犯了多少愚蠢的错误吗，你让她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看病一个人生活，还要她等你。要是没有你，她会比现在更好。”
顾哲明愣了愣，忽然冷笑道，“你觉得你很懂她？你不过是一个外来者，不要自以为是的评头论足。”他把艾子衿从自己身上踢开，“要是没有你，我和她一直都会好好的。”
他站起来，走了。
这条走廊又只有艾子衿一个人了。
艾子衿躺在地板上，手颤颤巍巍的摸向腹部的伤口，血还在流，暖暖的，像莫文书掉在他手心的眼泪。他挣扎着起了身，扶着墙走向电梯，却在最后一刻栽倒在电梯门口，半个身子卡在中间，电梯关不上。
楼下的人等不到电梯，就疑惑的上了楼。看到艾子衿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来人啊！有没有急救医生！！有人快不行了！！快快快！去通知急救室！”
和他一个单位的医生赶过来，看到艾子衿那个样子，立马冲过去抱起他，“快！通知内科医生把急救室腾出来！！”
那个医生抱着艾子衿穿过围观人群，本该安安静静的医院变得吵闹，急救室闪着红灯，直到深夜，红灯才熄灭。
凌晨四点多，艾子衿从梦中惊醒，双手条件反射的抖了一下。漆黑的房间里，只能听得到钟点滴答滴答的声音。他想起来，可腹部的伤口一用力就会再次裂开，他用手肘撑着身体，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躺了回去。
他看着天花板，嘴里念着什么，好像是一个人，又好像是一件事。但是，能成为他碎碎念的又会是谁呢？恐怕也就只有那位平平无奇的莫小姐了吧。
空悠悠的房间里，响起艾子衿温柔的声音。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如果我也可以成为你的沉吟该多好。”
他叹了口气，苦笑着又说，“说真的，要是我救回你，你别给顾哲明当老婆了吧。”
“我娶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