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常行走在回玄宗的路上。此时已日薄西山,人影散乱,昏黄的落霞给山水打上一层温暖迷蒙的色彩。
在山脚下的仙人街,颜致二人寻了一处茶肆借人家的雅房换了身衣裳。
“道宗仙者。”负责洒扫的小侍童立在石阶旁,恭敬地向颜致行礼。颜致目空一切,微微颔首,不曾停滞半步。
小侍童正欲与萧遇行礼,却看见萧遇快要被杂七杂八的东西埋了去,不由楞嗔,忙伸手想帮他拎些,颜致却头也不回地撇下一句,“他拎得起,你无需多手。”,又在前大步而去。
萧遇无奈笑了笑,婉谢了小侍童的好意,继续负重前行,留下小侍童一脸同情地原地遥望。
一路上,外门弟子这一句“尊者”内门弟子那一声“师叔”地叫,颜致都只沉着眸色略微点头,不吐半字,但当弟子们都心疼新来的小师弟萧遇想帮他分忧时,颜致倒是不厌其烦地说着一句话:“他拎得动,你们不许帮他。”
于是,师兄师姐们都缩回了手,默默用爱莫能助的眼神在小师弟身上扫荡。
颜致信步行至璇玑峰下,蓦然回首,对此时额上略布薄汗的萧遇温柔一笑。
“师尊是有事要吩咐...?!”话音未落,萧遇不禁闷哼一声,只觉背上忽重,一双在落日余晖里泛着金辉的白臂交叉从他颈后穿过交叉在他身前,双腿更是带起素白的襦裙盘在萧遇腰间,将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萧遇身上。
“你背为师回去罢。”颜致在萧遇耳边慵懒地话道。
“师尊,我...”萧遇已经拎着颜致买的杂七杂八走了一个多时辰,东西虽不是太重,可说轻也不轻,萧遇现下双臂已酸软,力气也不剩多少,更何况背上还有个师尊,他脾气再好再软和此时也不禁有些薄怒。
“没同你商量,只是告诉你一声。想来你也没法让我下去。”明明声音很清冷,可是换成任何一个人在萧遇的这般境况都只会觉得此人欠揍。
萧遇胸口起伏有些剧烈,不肯迈步。
“你多站一刻便是多累一刻,等上山了我还有事要交代你,到时没力气了你可要受许多苦。”
颜致感觉身下的人起伏更剧烈,气息也更凌乱。但萧遇最终还是没辙,一步步艰难地向峰顶的折颜殿走去。
颜致吊在萧遇身前的双手执起萧遇的一撮青丝在指尖缠绕把玩,一双满月眼微眯,嘴角勾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小样,还想发怒呢,我随随便便就能把你折腾得没脾气。
一路上,颜致也不怎么安分。她不时往左探探身子去扯一把小白花,过会又往右边去挥手扑腾蝴蝶,又不就是觉着自己要掉下去了就抓着萧遇的肩往上蹭。走上坡路,还是又抱箱子又提菜又背着祖宗地走上坡路,萧遇直叫背上这尊大神搞得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全身大汗淋漓,四肢有些肿胀,好几次险些眼前一黑晕过去。
磨磨蹭蹭总算是在太阳完全不见踪影前到了折颜殿前,颜致也不再折腾小徒弟,自行从萧遇背上跳下去,可萧遇并无准备,背上忽地一轻,身体一下失了平衡,就直直往前倒去。
“砰!”那是鼻梁与地面碰撞的声音。颜致有些不忍地抿了抿嘴,将不省人事的萧遇架起,送回了他的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萧遇在鼻梁的一阵生疼中幽幽转醒。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只见眼前雾气升腾,水汽弥漫,而他自己,正靠坐在浴桶里,泡着泛着淡绿的热水,一丝不挂。
等等,一丝不挂?!
萧遇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不可置信地死瞪着自己不着一缕的身躯,脑中一声轰响。这璇玑峰上除了清晨有些侍童洒扫,平日里都只有他师徒二人。也就是说,也就是说...是师尊将他的衣衫褪了!
萧遇白净的脸庞上泛起片片绯红,玉白的耳尖此时更是鲜红欲滴。师尊她可是女子啊啊啊!怎可与他换衣?我岂不是全被看了去......
倒不是萧遇妇人家作态,若换成男子,就是坦诚相待他亦不会显出半分尴尬,可他的父皇母后怕宫里有些心思重的小宫女来勾引太子,教坏了他,打小就在萧遇耳边念叨男女授受不亲、有人在你面前脱衣就是想害你、不可让女子占你的便宜(什么鬼)之类,从小身边洗漱之类也都是太监伺候着。估计也只有颜致这个心大的从未在意过凡世的礼俗条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