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敢提天上的宫殿,哪怕它隐遁了,也依旧是这三十三万天内的禁忌,就像人国之凡者不敢议论王都皇帝一样。
不过南蛙也不忘了一种可能,可能这里的人们并不知道天宫的隐遁。
不知道自然不敢说。
就算知道了……知道了可能也还是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说,这也是禁忌中的一环。
天底下哪里都有规则,并不是突破了百年寿命的浩制,成为了众口言语中的仙人就能获得自由的。
看如今外边的铁笼,囚禁了凡人也囚禁了仙者,一并被当做了畜牧。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禁忌。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谁知道事情真相究竟是如何的。
一切都还没有浮出水面,事情还在往下走,就不知道铁笼的主人是何人,真正囚禁的又是何物?
这就搞得气氛十分诡异,也许是大家都不约而同默认了一种可能。
情况好像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可没一个人敢说,说了自然就会触及什么,而如果说话的人分量越足,可能下场就会更惨。
那老妪后来也不说话,她不说话却不代表不敢说话,但不说话的时候,面上的老皮皱纹以及刀疤像压下去的海绵一样反弹上来,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像是凹进了洞里,她突然笑了,但这张丑陋的脸蛋不管笑得再如何灿烂,也不会让人感受到一丝的温柔慈祥,特别是那道如腐烂的猪肉般的双唇,更形容一些就是蜈蚣,上面像被针线缝合过,倒让人觉得恶心,也很难想象这老妪曾经经历过怎样的遭遇。
但无论如何,显然在这种时候笑起来是一件颇为尴尬的事情。
皇帝脸色随那笑容越深越难看,仙人们脸色也如此,最强的那两个仙人也都重新闭上了双眼,这是他俩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后的结果,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真是一群老怪物。南蛙在心里骂道,估计这场上不知起因结果的就他和渎厌二者了,或者只有他自己也说不定。
再有一点,是这群仙人的来历,甚至可能只是这个空间捏造出来的,说的好笑些,他可能正在听一群空气说话,所以他始终旁眼相待。
起码在搞不清楚状况之前。
完全没有道理啊!哪怕是正常的人城,也没有任何理由会出现如此之多的仙人,寻宝?秘境?
此番像一出大戏,一环扣一环,如同刻意勾动着某些人的心魂。
他想主动一些,所以在数人沉默间开口道:“我想知道这是何地。”
外头,如今城里的百姓都觉得这是天上的人对地上的人产生了不满,纷纷跑去城中的一些神仙寺庙,去跪拜,去祈祷。
可纵然人间泪流满面,浩劫当世,铁笼不见融化,眼珠不见枯死。
一切都依旧寻常。
只是家畜家禽,哪怕包括早前提到的路边蚂蚁,也还在发狂,像被何物勒住了脖颈,要挣脱,要离开。
外头不久又下了一场雨,是红色的,腥臭的味道像生物肠里的脓血。
雨只下一半,不是指时间,而是指这座人城的一半。
一半晴朗一半泡在红色雨水中。大抵便是这种意思。
上天怒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所以天降责罚!
一座人城里住了二十三位仙人?
所以天降责罚?
这都不要紧,因为城内还没有一个人死去。
后来,另一半晴朗之地陡然下起雪来,白色的雪,也不太正常。
这时候其实还是在秋季,却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城中有个人,走在白色的大街上,如同醉酒的乞丐,疯疯癫癫,一口酒一呐喊,一呐喊一口酒。
他做喝酒的动作,腰间手里都没有酒,可他一仰头,喉咙便滚动起来,咕噜咕噜,像有液体滑顺了下去。
他从白色的大街走到红色的大街,旁人不再凝固成石像,都将他躲得远远的,心里觉得这人不干净,不好招惹。
那铁笼上的大眼珠,若有所感,向这人城大街上疯子的身影看去,但它的视觉却什么也看不见。
疯子如此走远了,不是距离,而是另一种说法的走远,他如此凭空消失了。
出现过,却谁也发现不了。
也许除了如今那位不知身在何处的金蝉子。
“我想知道这是何地!”
外边一半雨一半雪,里面因这话仿若打开了那不知名的开关,场内的仙人和人国皇帝果然还是如同以往的所见所闻,机械重复,时光回溯。
一个人似乎除外——那个面貌丑陋的老妪。
至于最上位的两个闭目养神的老家伙,一直坐定不动,面无表情,也不好确定什么。
但只要有一个这样的例子就已经让南蛙惊愣住了,仿若将他从各种真假的猜测中提起来,像是比初见这个地方的诡异之时还要觉得不可思议。
有人在沉睡的时光中保持了清醒!南蛙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如此。
至于什么是沉睡的时光?他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心生这种想法,但他也不会太在意,心里有时候很多的想法都是恍惚间的。
那个老妪撇过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深邃之中尽是淡漠以及……好奇?
呼!他之存在似乎也给对方勾出了一些问题。
老妪又笑了,那张满是刀疤的丑陋面庞上露出的是嘲笑:“坟墓。”
南蛙哑口无言,表情骤变,丝毫掩盖不了其心底掀起的巨大波澜,这答案确实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此前渎厌也有说过这里是一座死城,一物一花皆是死物。但好像还只是猜测。
直到看过的空洞无神越来越多,直到此刻老妪口中吐露出这个疑是真相的词语。他顿时觉得鼻子都不敢再呼吸了,周遭都是死气,让人觉得很不自在。
那老妪似乎很满意南蛙的表现,憋着公鸭叫的嗓音,难听至极,笑声弥漫开来。
前座最上位的两个仙者睁开眼来,似乎是刚从那奇怪的机械重复和时光回溯之中回过神来,又或者不是,二人听到那个老太婆的笑声,皆是淡淡的将目光移过去。
其他人也都醒过来了。
一时间,南蛙又想到一句话:有人从沉睡的时光中清醒过来了。
这句话像是有人告诉他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脑海里,如空谷传响。至于是谁说的……他不记得了。
场面上有人终于继南蛙后,开口了,说的话更加让南蛙难以置信:“有人从沉睡的时光中清醒了,触犯了禁忌。”
说话的是那个盘腿坐于椅上的童颜白发老者。
他目光闪烁着智慧的星光,只是不知言语话中的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