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住了,她的时间像是定格住——一眼万年。
对方的杀招可没有缓半分,直取她命门。血流了出来,却不是她的。“闪一边去”辰澈把她推到安全地带,和对手缠斗起来。
“你没事吧?”佐水清退出来照看她。
她的眼睛只看着辰澈。
好久没有打得这么畅快了,辰澈特意延缓了这场要命的局。他要她的命,他就要他的。玩够了,一剑穿心。刺客倒地而亡。
辰澈看向她,并没有任何异样,好像她出现在这里理所应当,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寄云宫,这样的感觉终结于他的背过身去。
他淡淡的说:“带煜儿出去。”他是对佐水青说。
他对她没有一句话。
他背对着她,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她看不见他的表情,猜不透他的情绪。
她只是看着,直盯盯的,不愿错过任何地看着他的背影。
“出去。”他加重了语气。
佐水清扶她出去,她的眼睛还是看着他。
他流血了——以为背过身我就不会察觉么?
为什么……
他为救她不惜流血,却如此惜言。
辰澈受伤了?他用宽大的袍子特意掩住伤口,确保不被她注意到。他的伤口迅速愈合了。
这些年,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不是保养得宜,他是真的没有变老。是人都会老的,而他不老,不伤,不……不能再继续下去。
一道光亮起,是肉眼看不到的能量粒,原本倒地而亡的刺客的手动了动,死而复生。
寄云宫主辰澈出关后去见的第一个人任谁也想不到。不是天煜,不是昀卿,也不是代理宫主佐水青,而是一个不存在的人——这个人,对于他却是不可缺少的,他的血亲。这个他还算是人么?他被辰澈安置在地下暗宫,不见天日,多少年了……
他只有待在地下,不像个人了。
希望也是可以杀人的。对活着但却死了的人来说,是没有心力自我了结的。
世界只剩下绝望,自杀也是白费力气——而他要带给他希望,可以杀人的希望。
同样也是给自己一个希望,可以去死的希望。比死更冷的是死不了。
时至今日,他终于可以给到自己……
暗宫的门打开了,他像是走在阳光里,走进这另有天地。
暗宫里的人,带着鬼面具,说不出的诡异。
他却只觉得亲近,血溶于水,他感到同一种血液的呼应,“你可好?”
那人阴阴的笑了,鬼面具似是长在了脸上,“比你好。”他永远都是这个回答,而他即将打破这个永远。
“天昀之灵秘传的最后一章我知道在哪里了。”如能顺利找到,你要么死,要么就可以走到阳光底下,而我也可以……不再欠你,不再欠……可以算扯平了么?
有的人,终是要辜负。
我希望,这个希望可以让你不再活得像一个影子。至少可以作为人去死……
至少真的比我好。
寄云宫中人每一次执行任务回来,都要详细汇报,只是这汇报方式可以自行选择。昀卿一般都是当面汇报,只是对这中途结束的任务,她不知如何是好。宫主辰澈也还没有召见她,空白的时间里她就在反复煎熬,唯有种菜的时候可以暂时忘却。暂时的。她怕面对面,她会忍不住问那个问题。她是在逃避,但不逃避的后果可能是活不下去。在活得明白之间,她潜意识选择了活得温暖,哪怕是假象。
你的记忆,谁在操控?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的记忆已经被删选过了,还是不停的删选,补白。
她在小狐狸的带路下找到的那个东西,已经不在她身上。
她的温暖多了一点——慕月在她指间,无比贴合,会有办法取下来么?她查遍古籍都没有找出办法,却也不是全无收获,她在一本残缺的羊皮卷中了解到剑灵的传说,慕月是有超凡的灵气的,能感应到她的想法与微弱的情绪变化。其实她并不想有办法。
可是有的,主人一定会有。主人在她看来是无所不能的。
我为什么会那么不安呢?
昀卿辗转反侧。问来的情报为什么不敢照实呈上去?她是可以让信使转交,但她连这都犹豫。枕头下,是她一字一句写完的信。写得再慢也还是写完了。应该呈上去。应该。
就是这样,她还是没有做噩梦。做了什么梦,她没有映像。
该来的躲不过。
佐水青带了一个幻术师来,说宫主辰澈需要亲见她离宫的那段日子的经历。“当然不相干的我不会触及”戴着斗篷,只露出眼睛来的幻术师说,“也省却你烦恼,不是么?”就是这双眼睛让昀卿连梦里都不安。
这个幻术师,能有选择的窥见人的经历并制作梦境。真的能有选择么?
这个幻术师的声音她莫名地,似曾相识……
“放心,他是我们的人。”佐水青如是说。
慕月在她指间发出点点月光,幻术师看在眼里,在心里说:慕月再不会和你分离。
幻术师用传音在她耳边说:“若你想要有所隐瞒,我可以帮你。”
当夜,她沉沉入梦……
银发男子出现,单手覆上她额头,改编了她去那里闯第一关亲情关的记忆,关于那个女人的记忆没有了。
慕月发出微弱的月光,隐匿在她指间。她的记忆被选择了。
这一晚,辰澈的梦境是昀卿的……
被昀卿自己忽略的,或是一闪而过她没来得及捕捉到的——他可不会错过。
第二天,信使来传话给昀卿,让她自行处理慕月。慕月就此在她指间安然。
改编后的记忆使然,她的内心回复了真正的安然。尽管短暂。若说短暂,人的一生都很短暂。
佐水青的栽种大计得以继续施行,种菜种花种果种树种草“五种共行”,以种花种树为先导,稳定种果不放松,不忘种草,大力投入种菜。栽种事业搞得风生水起。而他自己依然坚持凡事亲力亲为,乐在其中,还充分发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精神,积极鼓动寄云宫的小伙伴们一起来。快,快,一起种菜去。是寄云宫的时兴节目。而寄云宫主辰澈虽然出关了,却还是充分放权给这位代理宫主,基本上不理世事,坐看寄云宫在佐水青的带领下多了生气,多了快乐,也越来越不像他的寄云宫,越来越像其实她喜欢的寄云宫,而他始终不置一词。不少人暗暗猜测他此举的意思。表面和谐共荣,内里暗潮涌动。
没有什么比快乐更真实,寄云宫中人快乐多了,只除了一人——天煜。佐水青也无能为力,天煜就是死气沉沉,快乐不起来。就像被连根拔起的向日葵,再感觉不到太阳。可她眼里的坚决却一天比一天更深,直至深潜入心,面上不露痕迹。
向日葵在失却自己,失却太阳之后,只要一些水,就能和平常一样,看上去。尽管不再向太阳,它有了自己的方向,那是死也要坚持的。
被连根拔起的向日葵离死不远
但它这一朵不是普通的向日葵
你可会爱上?你可会好好的活?
我爱你,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