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在自以为是,无怪乎辰澈不知。
沐尘会以这样的方式如他所愿,并非是因为他给他的幻境,而是因为他的灵力触发了沐尘的一部分记忆。这部分是“她”刻意封起来的,只有遇上外泄的灵力才能慢慢解封。
这也是他七天给他一样东西的原因。
他心中有一种不安。
日子一天天过去,沐尘回想起来的越来越多,不安也越来越淡。
他是应该这么做的。无关乎那个幻境。可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么?
也不尽然。有时候一点就可以倾覆所有。
从洗心镜开始,每一样东西,都暗藏了“她”的一个愿望。
纵然实现也只会是昙花一现。但像不像让昙花开?
很想很想才是愿望。
如果还有眼睛,如果还有感应,如果还有心……想听听昙花开的声音。听声音就好。
今天是第十四天。按约他要给辰澈展示第二样东西,方式依然由他定。
可是他失踪了,辰澈赴了个空。辰澈以为自己赴了个空。当辰澈运用灵力找出沐尘所在时,他却说东西他见过了,就在那间房里。
是什么?
“你再去一次就知道了。”不要找我,如果你连它都认不出来。
沐尘是想让他当免费劳力,帮他整理房间么?如果你确定要这么整理的话……
他笑了笑,开动。
当他看到那幅小字的时候,他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痴痴的看着那幅小字,一下午。
他认得的,是她一笔一划写的他的名字。
他不认得的,会是天昀之灵秘传最后一章的线索么?
那是灵族的文字。她写的字,他的名字。
她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他的名字,他好想知道,超过想要那线索。
“它不属于你。”沐尘踏着夕阳的余晖归来,把它收了回去。
那些字都刻在心里了。如果还有心。
天降这个机会,不管他要她奉献的是什么,他都可以应下,只要能够圆她所求。
锦春,你先前对我说的会是真的么?是时候验证了。
我是不是有了跟你等价交换的筹码?是就证明给我看。
“交换吧。”天煜再呼唤锦春,没得到回应。
是她成心的推延,让锦春有机会看到不损一分颜色的幸福,却不一定还有命。
锦春睡着了,灵族的最后一个长老默默的念灵咒。
锦春没见过他,他才是真正的最后一个。
锦春,你再睁开眼看看。
希望没有灭绝。希望永不灭绝。
不损一分颜色的幸福在不远处。你不想看一看么?
有多美……不损一分颜色的幸福。
昀卿在给少次鹅试吃新做的点心,突然心口一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心好像被什么生生搅着,直到痛晕了过去。
如果可以,他不会让她感到哪怕一丝的痛。所有的所有他一力承担,可是他连自己都无法控制了。
他对她不仅仅是一个名字
锦春
他背负了太多。
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他都以她为先。
保护着她,保护着她的保护,哪怕违背自己,没关系。哪怕自己生不如死,没关系。
她什么都不知道。没关系?
这个问号,不是他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是他所愿。他会说没关系。
你只能属于我。我们会一起看到不损一分颜色的幸福。
看起来他只是睡着了,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没有眼睛,要怎么看?
他沉入的那个地方一片虚无。
灵族的最后一个长老离他而去。
如果这灵咒都不管用,就只有靠一句谎了。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
“你不该骗他,根本就没有。”一个灵族长老说。
“可是我们需要他。”他不能再一次缺位了。
抗不住了。蓝色的冰雪内部已经开始融化。
“雾就快来了。”这个雾……不可说。这是灵族的劫。
而她是他的劫。希望就是他能渡劫归位。除此之外,没有希望。
若他还想要跟她在一起,就……就不会有希望。
夜观星象的沐尘,心口一震。
锦春……
锦春的气息生生断了。
看起来昀卿是没有理由的昏迷,刚开始辰澈根本不知道她的情况,而天煜闻讯来看她,都是来去匆匆,也不是每一天都来。一天24小时陪着她照顾她的是沐尘。沐尘精通医术,却着实瞧不出昀卿是什么病。
又过了些天,昀卿醒了,旋即发现一个不能接受的残酷事实——她的双腿失去知觉了。
失去了与生俱来的重要的东西,她没有闹也没有哭,甚至没有幻想某天醒来又会好,只是呆呆的,像是灵魂去了另一个世界。
只有少次鹅才能把她拉回来一下,她会记得少次鹅饿了要吃点心了,却不记得自己会饿要吃东西。很让人担心,沐尘展现给她的只有乐观,连宽慰都没有,他懂她。你的担心,宽慰只会让她更难受。终于她跟他说了一个秘密,他才知道她背负的到底有多重,她说:“沐尘,我的内力也没有了,我大概就是个废人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紧紧的抱住了她。这个时候她都没有哭。
天煜来看过她,说“昀,不要多想,会好起来的。我会想办法。”
又有什么办法呢?沐尘都一筹莫展,毫无头绪。他们都没看到,天煜背过身去眼里的坚决。
这时候她需要的是陪伴,可天煜之后就没有来。她想起她离去时火红的背影,就好想好想见到她,想她来跟她说说话或者什么都不说也行。
主人还没有来看过她。她一个人的时候就跟少次鹅说话。她也感到自己越来越依赖沐尘了,这不可以。
这一天,她以为和之前没有两样,可是主人来了。她的眼睛晶亮,被眼帘遮挡。密不透光。
辰澈了解了她的情况后,一言不发。突然他转身就走,她似是回了魂,“主人……”其声切切。
寄云宫不需要没用的人。
看,他没有回头。
主人……他不需要她了。
情不自禁的,她还是唤了声主人。应该默默的,应该。
她重新坐好,什么也不再说,眼泪无声的掉了下来。“没事”她还对守在一旁的沐尘说。奈何眼泪止不住,眼泪比她诚实。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糟,还没有安全感,害怕去期望,但这也是她啊。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天空仿佛盈满风雪。她一下子变回了那个饥寒交迫,独自在风雪中发抖的女娃。
还剩下些什么?只剩下无助,冰冷。最开始是他让她感到不那么冷的,这个世界。
她叫他主人,终于有了归属感,也终于有了自己。他叫她卿,只有他叫她卿,可现在这样子的自己他不再需要。
现在那种冷又回来纠缠,她连呼吸都困难。一秒钟怎么这么长。她时间的概念都没有了。没有了……
她环抱住自己,想着难道这就是宿命?再怎么也改变不了的。都是徒劳。如果注定失去,还想要拥有么?
突然,冷透了的她感到了暖。
“你变成怎样都没有关系”沐尘为她抹去眼泪,动作很轻柔很轻柔,似是怕惊起一个梦,“我会照顾你。”
听见了么?雪消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