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卿在谷内的住处是一间雅致的别院,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很大的衣柜——原本的昀卿梦想的衣柜。随便一件,都美得让人忘了呼吸,可见挑选的人的用心及品位。昀卿素喜白色,现如今却不愿再穿。此衣柜的衣服花样繁多,却都是白色系,将白色演绎到极致。
好在沐尘心细,给她送了几件衣服过来,任她挑选。
他没有说这些是师傅留下了的衣服,师傅没有带走,一定还会回来的。他从没有和外人多接触的心,对她却有些不一样,是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的……就像向日葵会向着太阳,这本能的感应。
昀卿挑了一件黑底落满白色花瓣的衣服换上,照应她的心境,纷纷扬扬下落的花瓣是要去到哪里……
昀卿留在谷里三日了,没再见到小狐狸,她要问询情报的人也还没有到来。为了给昀卿解闷,沐尘带了一只呆萌呆萌的鹅给她作伴。沐尘说它叫少次鹅。少吃鹅?
昀卿笑了出来,一下轻松好多。
少次鹅走路一摇一摆的,很是天真可爱。绿豆眼呆呆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逗上一逗,昀卿都被勾起了童心,感觉日子好过许多。一个一鹅作伴,昀卿竟起了为人父母的心。
父母看自己的孩子那是怎么看怎么好:“小少少,要跟你白白大哥学习哦,长大了要保护我们哦。”说着她还哼起了旋律,从天而降于脑海的旋律:“你要为我遮风挡住雨……”
少次鹅伸长脖子,噶了一声,旋即像回应似的,嘎嘎嘎嘎的叫,可惜曲不成调。
沐尘偶来探望,看到这一幕,笑得直不起腰。她就是穿着师傅的衣服也不像师傅啊。
这一天,天气分外好,莫辜负好春光,昀卿起意要在谷里四处走走,沐尘欣然当起了导游。她留心听着他的讲解,欣赏着谷里的独到景致:独树一帜的千叶帘,美轮美奂的叠彩池,别具风情的海风筝,颜色特别的水莲花,小巧玲珑的珍珠鱼,可爱透顶的童花果……
这一次谷内之旅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沐尘为人真诚,善解人意,明朗朗的,没有一丝晦暗,像另一个世界的人,从来没有为她打开过的世界……打开了,她怎能不动容?默契渐长……
“那边是什么?”好明亮。
世上从没有哪种红色是这样的,鲜艳,张扬,喧闹,躁动……像是生吞了整只浴火凤凰,呈现出无限复活……
清韵之气旋即从沐尘身上褪去,他像失去了保护罩,变得不安起来。他开口,声音有些涩:“是我母亲的住处,要去看看么?”
去看并不合适,心底有个声音叫她别去,但那片红色仿佛在看到她的一瞬有了生命似的,一下子更亮了。终于她点了点头,想要过去。那片红色群起呼唤的是自己吗?急速膨胀的不止是好奇心,还有一股子相当玄的气在全身游走。以至于她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似是心盲。
她和沐尘双双走到近前,看到一团雪白的小狐狸趴在门边睡着了。
沐尘轻轻的撩起红色的帐,昀卿在踏入的一瞬感到那群红色诡异的亮了一下。
沐尘领她来到一幅画前停住,轻抚三下,一道暗门开启——
眼前的景象令她差点失声惊呼:天煜……怎么这样……
天煜失去知觉,整个人被泡在半透明半红色的液体里,雪白的肤色被衬托出十二万分的妖异……
是天煜……么?天煜她太熟悉了。她再看又觉不是,只听沐尘道来:“她就是我的母亲,她这样是我父亲所为,很可怕,对不对?她没死当然也不算活着。我还有一个妹妹,和母亲长得很像……”
沐尘的故事讲完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点亮了他的脸,他看上去完美——无欺,还是那么友善,昀卿心里却满布疑云。也许她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去信赖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沐尘或许并不简单。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而他所说的妹妹……会是天煜么?能让主人捧星摘月以对的天煜是他的妹妹?而他又和主人长的一模一样……想来偌大的雾涯谷除了他,空无一人,情报人也还没来,未免太过蹊跷。他口口声声和自己长的像的师傅……
是不是存在着什么……无从知晓。如果他居心叵测……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出去再说吧。”
离开的时候,谁都没有留意,睡成一团的小狐狸已不在门口了。
外面,天朗气清,景色宜人。昀卿却还还在那鬼魅的景象里,出不来。
“其实我见过我妹妹了。”沐尘轻柔的声音由风传送至耳畔,“她找到这里来了,我没有想过还能见到她。她活着,说不定那件事她可以做到。”母亲也可以解脱了……
她和他谈起了天煜:“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想念她。”很想念一起的日子……
她和他说的是同一个人。
你从来没有怀疑过锦春么?没想过他带你来的是个什么地方?
邪魅的非男非女的声音响起——只有她听得见。
她吓了一跳:难道这里不是雾涯谷?那这是哪里?
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那里面的女人会告诉你答案。午夜时分再来。
她再问什么——
无声无息。
归于平静,却无法平静。
和沐尘道别后,她一个人等到夜深,犹豫着要不要听那个声音的。这时,通体雪白的小狐狸从窗口跳进来,示意她跟它走。
还是那条路。通往那片红色的路……
墙上的画被取了下来。取画的手白净,修长,一看就是适合抚琴的手。
案台上正放着世间可以寻得的最好的琴。
月光下,取画的人默默的看了那幅画很久,很久……
有多少秘密深藏在青天白日,灿烂的阳光下,透不过气来,到夜深人静,月照众生的时候,才得以喘息。月光下,呈现出画上的人是那个天昀之灵等待十年的人。
其实画中人已深埋于心。那十年间,她有多少时日坐在这里,抚琴度日。
他终是抚上那把琴,任熟悉的旋律从指尖流转……
不弹琴,已十年。不谈情,就从今夜起吧。
曲终琴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