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冥界有三冥,斩明殿冥铃,泯思殿冥雨,从极渊冥狐。
有着这三位大人坐镇,冥界在鼎盛之时威望甚是还隐有逾越天界之势,冥王都可以退居二线安心养老了。
可就在千年之前,三冥以冥铃为首,孤注一掷般的向天界下了战书,并且率兵亲征。在有史以来天、冥两界的第一次大战中,冥雨陨落,冥铃连同其随侍十四一起功力尽失,冥狐从此归隐从极渊,极少露面。
就这样,冥界的浩浩大势就这么被闹腾没了,这真是——
“丰功伟绩啊师父。”林思语磕着瓜子,已经在屋前的台阶上笑了半天:“您说您这把家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话?我败家?本尊那是没出全力!”冥铃人未出,那颇为不服气的喊话倒是清清楚楚的传了过来,言语间已满是火药味,只要林思语敢再多嘴一句,她就能把那不肖徒弟给打回原形。
然而,作为她的弟子,终究还是得了她那作死的亲传。
“呦呵!还没出实力,我都好奇冥王怎么没片了你,要是换作我呀,我就——啊啊啊!!”
“你敢不敢过来!”
林思语正不怕死的唾沫横飞呢,下一秒便被背后斩来的风刃给扫退了十余步。
冥铃气哼哼的走了过来,走了几步后就觉得身上的绯色长裙忒碍事,便随手召了团火就把裙子给燎了半截:“方便了。”
林思语:“......师父,您,要瓜子不要?”
“你这次又作什么死啊?”冥铃压根不吃她那一套:“你要是敢跟我说这次还是跟其他的花妖打了赌,我今天就先把你给片了。”
林思语一噎,浑然不知自己是天天在冥铃的伤口处撒孜然:“这个,这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敢赌这个吗,然后她们也都捧场......”
“呼——”
冥铃的手心中燃起了一朵可爱的小火花。
“扑通——”
林思语跪的也很干脆:“师父,我错了。”
“哼!”冥铃一收手,娇俏的脸上还留着两抹余怒未消的红晕,一双瑞凤眼的眼角总是微微上扬,即便是生气也露不出多少怒色。
“我看你一天到晚的瞎跑,分内的事做得怎么样?”
林思语见冥铃气来得急消得也快,急忙一拍胸脯,信誓旦旦的表忠心:“师父的教诲我哪里敢忘,您别看我一天到晚总是玩,我该干的一样没少,什么整理书库啊,看理花田啊,孟婆的汤我都帮着熬过!”
冥铃一挑眉:“就这?彼岸花妖不是还有一件工作,是要引导那些流连于地府各处,迟迟不愿投胎的亡魂去转世投胎吗?”
“那也得遇到了才能引导啊。”林思语嗫嚅着:“我没见着啊。”
“没见着.....”冥铃把袖子象征性的一撸,:“走,陪我去黄泉路上走走去。”
“?”林思语头一歪:“这——不大吉利吧?”
“我呸,搞得自己跟个人似的。”冥铃叉着腰,揪着林思语就走,在地府排队等着投胎的魂魄很多,茫然无措四处游荡的更多,林思语何德何能,成群结队的孤魂野鬼她能一只都遇不到?
若有这运气,这辈子早就投个天神体验开挂人生了!
二妖到了黄泉路上,果不其然,四下孤魂野鬼众多,无论是男女老少还是富甲贫民,沦落到此处便皆是一副死气沉沉的空茫感,整个魂魄都是灰扑扑的,就像是一块在角落里搁置久了的陈年抹布,那层灰色吸附的久了,也就轻易除不下去了。
“我刚才好像听谁说——遇,不,到?”冥铃将眼一眯,或许是这样一来就能将一切的意味都聚集起来一般,林思语只瞥了一眼便不禁打了个冷战,垂首默默的思考着怎样的跪姿才标准。
冥铃见她吃瘪,一时也想不出要怎么训才合适,在欲言又止了老半天后叹了口气,走过去在那些面无表情的魂魄前招手道:“朝这里看——”
这些没有神志的孤魂野鬼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十分微弱,若不是什么大的动静,还真吸引不到他们,但由于冥铃非人的原因,就那么轻轻的一句,就使一大群漫无目的的魂魄们有了目标,一点点的朝她缓慢移动着。
林思语知道她这是要把这些迷途的魂魄引到忘川河岸去,便心领神会的放缓了脚步,不作声色的随在冥铃的身后。
每日来到地府报道的魂魄千千万万,有些在魂魄离体时神思尚在,即便到了混沌的地府也会保留一丝清明,能够自行沿着黄泉路找到忘川河,然后依次过关,直到顺利去往奈何桥转世投胎。
可大部分的魂魄都没那么幸运,无论生前有多么的精明,到了冥界依旧会像个痴呆一样,连路障都分辨不出,四处游荡,直至迷路。
冥铃的腰间常年悬着一枚做工精良的银铃,林思语不知那枚铃铛有什么神通,只知道那铃铛是个宝物,名唤引思铃。
而此时冥铃正手持着那枚银铃,一步一摇,缓慢但有序的引导那些魂魄走上正路。
一路上也遇到不少同样在指引魂魄的花妖,林思语四下一扫,发现每天偷懒最多的貌似还真的是她......
“最后一次。”林思语抬头望着天想:“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一定勤勤恳恳不偷懒!”
到了忘川河的附近,那里不仅魂魄众多而且流动的方向也是一致,到了这里就不怕这些没有神智的魂魄再走丢了。
冥铃似是松了口气,顺着那些魂魄的方向看去,正好能在几丝间缝里瞧见忘川河那氤氲的水汽,缥缥缈缈的,没点道行还真看不透那层水雾。
“嘶,道行。”冥铃戚眉,一不留神就自己戳了自己一刀,只一瞬,冥铃的整个脸色都变了,再一回头看向林思语,连眼眶都是微红的。
然而向来擅长察言观色的林思语此刻却专心致志的盯着一处,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师父的异样。
冥铃见她看的认真,也忍不住凑了过去,还很配合气氛的压低声音问道:“思语?看什么呢?”
林思语则直勾勾的盯着那一处,伸着兰花指便朝前一指:“快看那只魂魄!她跟周围的不大一样啊?”
一般来到地府投胎的魂魄基本是分为两种,一种是神志清明,可以自行寻路的,一种则是像方才那群那样,需要花妖指引方能寻路。
然而林思语所指的那只魂魄却大不一样,从外表上看尚有神智,却并不像大部队一样朝忘川河前进,而是目光炯炯的盯着来往魂魄,似在寻找些什么人......阿不,魂。
冥铃见状了然,抬手朝着林思语的后脑便是一掌:“是不是傻?我白教你了?这不就是那一类不愿投胎,需要花妖亲自开导的特殊群体嘛!”
“我以前没遇到过啊!”
“其他的妖出去走走就能撞见,怎么就你鬼见愁啊!”
冥铃一双眼睛被气的溜圆,大步流星的就朝那只与众不同的魂魄走去。
那魂魄藏匿在那里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每日除了找魂就是找魂,连脖子都许久没动过了,可今日却是注定不平凡的一天。
那魂魄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来往的人魂呢,突然就被一股漫上脊梁的冷意给打了个激灵,那小魂一惊:哪来的杀气!
“谁?!”小魂本来还不怕死的摆出了一副抗争到底的姿态,结果扭头刚一看见冥铃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就给吓蔫吧了,二话不说转身就要遁走。
“回来。”冥铃上前把那魂魄的肩膀给硬掰了过来,本想温柔的问她几句话,结果一时没有控制住表情,论谁来看冥铃都像是去寻仇的。
林思语看不下去了,若是魂魄能流泪,那这只魂魄现在便已经哭出来了。
“那个,姑娘啊。”林思语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自己:“你别怕,她生的是我不学无术的气,跟你没关系的。”
“当真?”那抹纤细的魂魄以袖掩面道:“那你们要做什么?抓我过去投胎吗?”
“哎呀,你知道就好——嗷!”
冥铃捂着林思语的嘴朝后一扔,一脸严肃的打量着眼前的魂魄。
魂魄颜色黯淡,方才二人都没有注意,现在才得以细细打量。
从面相来看,即便脸被衣袖遮了一小半,有那么一双水灵的桃花眼,连死气都覆盖不住那其中的灵动与神采,怎么说生前也得是个顾盼生姿的俊俏姑娘。
冥铃见她身上穿的衣服极似长襦,虽说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子,但也不是普通农户能穿的起的。
这过的倒是不错,那执念是什么?
眼下那魂魄的胳膊还被冥铃抓在手里,整个魂都被吓得微微颤抖,可先发制人的两只花妖却迟迟没什么动作。
苏锦儿抑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索性两眼一闭,谁也不看:唬谁呢一个个的,做妖能不能痛快点?!
“为什么不去投胎?”
清冷沉稳的女声在自己的咫尺响起,苏锦儿一惊,再一睁眼,却见冥铃那副冰雕玉琢般的容颜已放大在自己眼前——
“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苏锦儿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悄咪咪的叫嚣着解气。
倒是冥铃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发表感言道:“果然是个美女,为什么不去投胎?”
“等人!”苏锦儿很不服气:“有什么错吗?”
“有,你不该在这里逗留,会影响我们的业绩的知道不?”
“我不管!”苏锦儿瞪大了双眼,总给人一种随时都能哭出来的错觉:“你别抓我,我找到他了就走。”
“可我看你的衣着,你在这里藏了有两千多年了吧。”冥铃皱眉,眼底已有愠色:“还挺厉害,每天来往那么多的花妖全被你给躲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你是不是要修仙......”
“放开!”苏锦儿喝道,把一旁早就开始吃瓜的林思语给喝得目瞪口呆。
她做梦都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有壮士朝冥铃凶,这只魂魄不觉得自己有着些许叛逆吗?
果不其然,前一秒还鬼气大增的苏锦儿下一秒便被十余条铁链给压了下去,那些铁链凭空而出,似是从地底而来,条条都是重如千钧,把那抹娇小的魂体给压的结结实实。
“说原因。”冥铃蹲了下去,看着一脸茫然的苏锦儿,适当的放缓了语气:“为什么非要等,说明一下好不好。”
“我,我还不是为了......哇啊啊啊......”苏锦儿下意识的拿衣袖擦拭眼眶,可惜由于并非肉身的缘故,虽然她是真的要哭,却顶多是个只打雷不下雨的主儿。
“我第一次遇到他,是在那年的八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