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虞放慢了脚步,他自小身边就不断有王公贵族府中千金接近,各形各样的。可看着妙旋清澈明晰的眼睛,他就知道那是不同的。
真是没见过她这般,不晓礼仪俗情,更是敢当街与男子并立,又活泼机灵的女子。
“我叫天虞,这是我的兄长,润玉。”
妙旋点点头,嘴中念着润玉这个名字,“润玉,倒是个好名字。”
润玉耳朵扑到这句,步履一滞,总好似在哪里听过同样的话,脑中关于那道声音却怎样努力也回想不起来。
终于在街头僻静处,妙旋的身影一晃,就挪到了润玉的面前,夜风凉习荡着她的面纱,挂在面纱上的珠串击荡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我叫妙旋。”妙旋一下就撞进了润玉的双眼,随着“扑”得一声响,三人都看向一处。
前方一束束耀眼的光线飞上天空,“啪啪啪……”那一束束光线突然炸开,金色的、银色的、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星星般的花朵向四周飞去,就像向四周撒满无数的晶莹艳丽的珍珠一般,顿时明亮起来。
千万朵色彩缤纷的焰火不甘落后,瞬间华丽绽放。
“好美,这是什么,天都要炸开了吗?”妙旋看到天天绽放的朵朵烟花又是欣喜雀跃,又是不安。
天虞不解,“这叫烟花,你之前从未见过吗?”
“烟花!还有这样的花!”妙旋背对着烟花映照出橘色的天光,拎着兔子灯转身欢呼荡起裙摆涟漪,“竟还有这样美的东西,比之朝霞夕阳的景象,也不会逊色。哈哈……”
烟花绽放的声音混着妙旋银铃清脆的笑声,天虞被那抹鹅黄带的失了神,也没有闲瑕去想她话,什么人会从没见过烟花?
润玉对着周糟的一切充耳难闻,璀璨夺目的烟花都没有落入眼中。妙旋的眼眸的撞入,却一遍遍浮现得是另一双清冷的深遂眼眸。
那双眼眸的黑瞳,也能看到有他的影子。他再想不到,会是谁,那双眼眸的主人会是谁,却深沉的烙印在了他的灵魂里。
润玉看着一旁的天虞和妙旋,喃喃自语:“是谁?”
天空中烟火簇簇绽放,金陵城一半的天空都被点亮,妙旋看着润玉一身碧衣,背后墨发飞舞,眉眼如画,如谪仙莅尘。她心中的欢喜就似种了朵花更如手中兔子灯的灯芯在欣欣绰约。
妙旋不禁就着五彩天光翩翩起舞,略过自己发烫的脸庞,不知他的目光能停驻在她身上。
风带起她的衣裳,层层荡漾,轻灵曼妙,如花间飞舞的蝴蝶。那面纱随着她的舞动,珠串轻碰,便是最好的乐曲,仰首折腰旋转,轻风以和,纱被带起一角,惊鸿一现。
青丝随风摆,脸上是上好的胭脂色,眉眼钟灵蕴秀,长长的睫毛微动,高挺灵巧的鼻头,唇瓣娇媚。娇而不俗,媚而不艳。
妙旋缓下步伐,随着消散的烟花,结束一舞,也没注意从她身上为端点四散去的灵气。眼角扫了一眼润玉,又轻轻地挪开了眼,顿时脸颊通红,耳唇都被红染透了,却又抬起头。
天虞回过神,由衷鼓掌示赞,“舞姿曼妙,摇曳生姿。”
“妙旋。”鼎泽声音凌空传来,妙旋侧身便一眼看到街头前的那抹熟悉身影正在临近。
“鼎泽哥哥。”妙旋唤了一声,立即收敛神色,乖巧地站在原地。
长街头人潮渐散,鼎泽阔步无阻走到妙旋面前,扫了一眼妙旋,面纱倒是还乖乖戴着,身旁丢了一盏烛火已熄的兔子灯,复又看了一旁的天虞,还有润玉,眼眸又暗了暗。
妙旋察觉到他目光,急忙想解释点什么,瞥了一眼,压低了头指着润玉,“是这位叫润玉的公子替我付的花灯钱。”
鼎泽挤出一丝和善的笑意,握着折扇双手抱拳:“舍妹年幼顽皮,多谢二位公子看顾。”
“公子,客气了,令妹机敏,我们称不上什么看顾。”润玉执手对着鼎泽还礼。
“还是多谢二位了。”鼎泽客气说道。
“人生何处不相逢,难逢知己有缘人。我观二位气质出俗,有幸识交。在下天虞,不知公子名讳?”天虞上前几步,看了一眼鼎泽身后敛色息声的妙旋,虽没有刚才鲜活生动,竟还是觉得十分可爱,没按捺住笑意。
鼎泽察觉到天虞含笑的目光在妙旋身上,当下明悟几分,语气平淡地回答:“在下名唤鼎泽。”
“不知……”天虞刚开话音,鼎泽便接道:“天夜已晚,我需得带舍妹回府了,有缘再会。”
“回去吧!”鼎泽回头又叫了一声还在挥手道别的妙旋,等到她磨蹭着跟上来,两人身影消失左转口。
“咱们也回去吧!”润玉唤了一声目光留驻在消失转口的天虞,两人向右转口走去。
“兄长,这妙旋姑娘倒是挺有趣的!”天虞不停念叨着。
“比之你爱看的兵策论还要有趣吗?”润玉促狭打趣道。
天虞一怔,沉呤后回答:“那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却不再言语,润玉也不再追问。
“晋之,只怕正在府中酣睡畅快,明日少不了会遗憾没能赶上这次的花灯会。”润玉摇摇头。
“那倒是。只是他这酒量实在太浅,偏又逞强,能误不少事……”天虞轻笑。
夜幕深深,雷云压顶,群群屋宇沿着檐角落下沥沥淅淅的雨珠。
誉王府中西北角一处不起眼的朴素屋宇,长廊下素色霄纱宫灯晃动,一道暗淡的灯火从那云纹木漆窗棂里若隐若现的透出。
寝室内床榻上锦被微有起伏,平躺着的润玉,眉头轻蹙,鼻翼微动,薄唇紧抿,睡得极不安稳。
氤氲腾腾的水汽,似蒙在眼睛里,他用手用力擦拭,可那团水汽依据让他视线无比模糊,仅凭着那点点灵光,他费劲地摸索前行。
每一步都迈得艰辛,竟像是有无数只手拽着他的腿,可什么也顾不上,他还是竭力向前,前面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步又一步,慢慢地,随着能瞧见的灵光越盛,他浑身都似压了千钧石,背上每一处脊骨被万蚧细碎啃噬,随后五脏六脏都被炎火灸烤,每过肌骨却是极地之寒。
他忍住没有呻吟那股凌虐,整个人虚脱无力蜷缩着,更无力挣扎着,也摆脱不了。时光一秒一秒,度日如年,他更感受到他的额角处和脊背的肌肤同样被什么挤压要破体而去,剥皮挫骨的极致之痛。
他在痛感达到神经能传递极致点,除了痛感就再没有丝毫理智和时间去思考其它东西。
“啊!”,润玉终于忍不住嚎叫出来,随着这声嚎叫,顷刻间一层隐形束缚从他身上破体而出,由此全身一轻便不由自主往后瘫倒了。
待他瘫痪倒地之时,在他胸口突然泛起的灵光里挣脱出一条呼啸嘶鸣的龙,带着耀眼分明的气势恢弘,也带着月光的精粹恬淡。已然盘旋翻腾在一片雾蒙蒙中,从龙须处喷薄出乳白色云雾气。
再回看,底下的雾蒙蒙上升到空中,从而渐渐地显现出一片平静的湖面,而润玉双目紧阖就躺在那汪碧色中,一半漂浮在湖里,一半露在水上。
那条龙腾首一仰,拔高到顶峰冲着润玉往下一个回冲进了他的胸膛灵光处。润玉经它一撞,身躯一动,带起了湖面的波纹。
润玉浸泡在湖水中,不知道这般剧痛维持了多长时间,似乎已经习惯了。一股说不出的温热将他包围着,整个人说不出了畅快舒适,这是他记忆里从不曾有的感觉。
我这是在哪里?脑中窜出这个念头的同时,润玉迫切的想要睁眼看看周糟的环境。
然而,事与愿违,那双眼皮竟像灌了万斤的铅水,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睁不开一条眼逢。在他混泄迷糊之际,耳际隐约传来一道缥缈的声音。有人?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道缥缈的声音距他越来越近,润玉下意识支起耳朵,以便能听清楚。
“真身还是尾龙,有趣,有趣!”
润玉努力想要聚拢混沌的意识,想弄清楚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可是那道声音并没有要理会他。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人塞进一团黑雾,想要思考,却又想不起来什么。
“不过、、、应龙画地通流泉,能到这里来,也算是缘分啊。”
听到这些意识又清醒了很多,耳边的声音也没有那么缥缈不实际了,声音脆生生到像是个小姑娘,只是声调沉稳,年纪无法判别。
那个声音沉寂起来,安安静静,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似有清风拂过脸颊,润玉涣散的感官又在向他聚拢。
“你是谁?”脱口而出,他一惊,重新酝酿张口,“你是——谁?”自己耳边传来的却是软糯的男童才有的嗓调,绝对不是他如今的声音。
“嘻嘻……我是谁啊?”那道声音沉吟一息,像是故意吓他,压着嗓子放低声线增添了许多鬼怪邪魅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