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们日本有春节么。”夏右桓站在酒德麻衣身边，看着水上的“摩尼亚赫”号。
酒徳麻衣心里一惊，对这个突然出现自己却毫无察觉的男人隐隐戒备，“当然，只不过不是今天。”
日本由于明治维新时期废除了农历，造成许多东亚共通传统节日与中国、韩国、越南等国时间的错位。包括过年，中韩越三国都是在农历正月初一过，但日本改到了新历的1月1日过。
酒徳麻衣站起来，一高一矮，都望着“摩尼亚赫”号上的“演出”。
“到男主角女主角幕终亲吻的时候了”夏右桓说，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恺撒和陈墨瞳么？”
“难道你更看好路明非和陈墨瞳？怎么看都不像吧。”
“你不应该支持你的朋友么？”酒徳麻衣笑道，带着调侃的意味。
“一朵花采了许久枯了也舍不得丢;一把伞撑了很久雨停了也想不起收;一条路走了很久天黑了也走不到头;一句话，等了好久还是等不到自己等的那个人。“
夏右桓顿了顿，“路明非的路早已经铺好了，他只要顺着走下去就好了，不是么？”
夏右桓转过头看着麻衣，双眼迸发的光芒刺痛着女人脆弱的心灵，她感受到了恐惧。就像被蛇顶上的老鼠。替老板做事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成为青蛙。
命运扼住了贝多芬的咽喉，但贝多芬反击了，“扼住命运的咽喉”——这是艺术大师贝多芬对命运发出的挑战誓言。酒德麻衣不是贝多芬，她无法反击。
“你在害怕我么。”夏右桓看到了恐惧，转身离去。边走边拨通昂热的电话，“任务完成，校长。”
“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你已经是全科满分了。”昂热笑着说，尽管他听着送葬的音乐。
“就算不参与这次任务，我也是全科满分。”夏右桓平静的回答。
“那就换个奖励给你吧，我可不想校董会的那些老家伙多安一个罪名给我。”
“百年来的追寻，无法释怀的夙愿，昂热，你复仇的欲望不那么强烈了吧。”
“不，应该说恰恰相反。”昂热关掉了葬礼进行曲，换了一首tears in heaven，这是一首纪念逝去故友的曲子。
“孩子，它从未减弱过它的光芒，逝去的故友每时每刻都在为它添薪。”
“那奖励就先欠着吧。”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个‘人’活着。”
“谁？”
“还没定，所以先欠着。”夏右桓说道，“替我安排专机吧，老头。”
“你得先回一趟学院。”
“今天可是春节，我难道去MG过？”
“你有什么地方可以过春节么？”
夏右桓想了想，自己孤身一人多年，的确没有可以过春节的地方。会有的，他对自己说道。
“还是那句话，替我安排专机吧，老头。”夏右桓说，“我可不想跟‘船夫’一起回来。”
“那好，明天见，年轻人。”
.....
白色的骨瓷杯里，是泛着金色光晕的茶，旁边的骨瓷小碟里，是洒了点玫瑰露的松饼。
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夏右桓，路明非和昂热校长三人一起喝着下午茶。
被校长邀请喝下午茶，是卡塞尔学院比奖学金还要让人眼红的荣誉。
夏右桓有点懒洋洋，路明非浑身包裹着纱布。像个木乃伊。夏右桓越看越觉得他像阿木木。
“我以为你从来都不会选我。”
“是维多利亚时代流传下来的英伦好传统，”校长说，“试试大吉岭的二号红茶，非常棒的。”
夏右桓端起骨瓷杯喝了一口。校长办公室距离英灵殿不远，是一栋不太起眼的二层建筑，被树丛包围着，从外面看简陋得就像一个车库，不过里面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这个屋子整个就是个书架。一楼二楼是打通的，中央天井上是一扇巨大的天窗，镶嵌着磨砂玻璃，上面落满了去年秋天的树叶也不清扫，下午的阳光非常好，照得路明非身上暖洋洋的。四壁除了油画就是高到顶着天花板的书架，上面摆着成套的精装本和古籍拓印本，贴着书架的楼梯和平台高高低低，方便人在这个巨大的书架屋里爬上爬下。
“喜欢我的办公室？”校长露出得意的神色。
“嗯。”路明非点头。
“第一学期GPA4.0，这是正式成绩但，我兑现了承诺。恭喜你，历史上在卡塞尔学院实习课拿满分的人可不多。”校长把一只信封贴在桌面上推向路明非，封口上有导师古德里安的花体签名。
“以前实习课都做什幺？”路明非在问，夏右桓在喝茶。
“看情况，如果恰好有龙族苏醒，就会被编入某个行动之中，要不然可以去挖掘一下龙族遗迹，真没什幺可安排的，去芝加哥动物园当义工照顾鳄鱼池，顺带研究一下爬行动物进化史也是可以的。”校长说，“你运气好，有这样的好机会。不过得补实习课论文，我帮你想了一个题目，《龙族四大君主浅析》。”
“听起来超有深度……我怕我写不出来。”路明非说。
“不用写得很学术，你通过实践证明了两件事。首先，《冰海残卷》中提到的‘四大君主’确实存在，他们是龙族初代种，由黑王尼德霍格亲自繁衍的第一代；第二，‘王座上坐着双生子’，青铜与火之王，其实是一对兄弟。”校长说，“真是惊世骇俗的发现，要是能公开发表，那我早得诺贝尔奖了。”
“说得这么学术……其实都是力气活。”路明非挠挠头。
“看得出你有问题，那就问吧。”校长双肘撑在办公桌上，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想了想，抬起头来：“龙王……为什么看起来像人类呢？”
夏右桓开口道，“它们可以孕育不同的身体，就像同一个母巢却能孵出不同的兵种。”
“他的真名叫罗纳德·唐，美国籍华裔，是被收养的。没有人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他高中就辍学，住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一个穷人区里，接一些秘密的工作赚钱。”校长补充道。
“他怎么会变成龙王的？”
“不是变成，他一直就是。根据《冰海残卷》的记载，这对兄弟一直居住在北欧的青铜宫殿中，但是从公元前的某一年开始，我们再也找不到关于他们的任何记载。如今看来，他们跨越了亚欧大陆，去往中国。这场迁徙不知用了多少年，他们到达中国时，王莽篡夺了汉朝的政权，中国陷入战争。哥哥化名为李雄，以龙族的力量，获得了占据四川的军阀公孙述的信任，捧公孙述称帝，并成为公孙述的重要臣子。”
“为什幺他们要这么做？”路明非问。
“不知道，必然有很重要的目的吧？可没人知道了。十二年后，相信是借助了某些屠龙家族的力量，皇帝刘秀击败了公孙述和这对兄弟。在临死前的一刻，他们完成了灵魂的‘茧化’，
那个罐子其实并不是骨殖瓶，而是龙王用作繁衍新身体的‘卵’。孵化有先有后，比发育速度，弟弟不及哥哥，哥哥首先离开卵，却未能恢复记忆，他的年龄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但实际可能远远不止，在那里尚未被建成三峡水库的时候，他已经离开。
不知经过什幺样的途径，流落到美国，被收养。他在美国以一个人类的身份生活了二十多年，也确信自己是个人类，直到被随后苏醒的弟弟唤醒。“校长说。
“这些都是猜的？”
“推测而已，他们已经死了，再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故事。”
“龙族不是不会死的么？”
“通常不会，对于高阶的龙族，只要在死前准备好‘卵’，完成灵魂的‘茧化’，就能再次孵化。重生用的‘卵’藏在哪里，这是龙族最大的秘密。”校长说，“但是这一次不同，诺顿自始至终没有试图‘茧化’。他选择和龙侍融合，如果他成功，将可以释放火系言灵中迄今所知最强大的，‘烛龙’。”
“‘烛龙’的效果是什幺？”路明非问。
“不知道，编号114，极度不稳定的言灵。据推测上一次诺顿释放了这个言灵，毁灭了白帝城。历史上关于白帝城的位置在哪里，一直说不清楚，因为最早的白帝城在建成之后不久就被‘烛龙’毁灭了。”
“听起来好像很死不悔改的样子……他跟人类那么有仇？”路明非想到老唐，应该说是龙王诺顿，最后的眼神。
“我觉得他们……蛮惨的。”路明非轻声说。
校长站起身走到路明非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两个种族的战争啊，我们所有人，都是从一开始就站好了立场。
”我们在ZG闹得那幺大，没惊动什么人吧？”路明非问。
校长耸耸肩：“这次还好，江面上当时没有什幺其他船只，又被蒸汽阻隔了视线。不过随着我们的行动，这个秘密还能保守多久我也没把握。只希望在这种秘密登上报纸头条之前，结束这场战争。”
“为什幺要保守这个秘密？全民屠龙不也蛮好？”
“几千年来，屠龙家族始终不肯公布这些秘密，原因很复杂，但最重要的是，谁也不想动摇人类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吧？”
校长摊摊手，“人类和龙类，对于世界的理解完全不一样。人类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已经生活了许多年，如果这信念被打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幺。对了，我这里有一封寄出地不明的信，相比起GPA4.0和校长下午茶的邀请，我想对你是更开心的事情。”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放在路明非的面前。
夏右桓瞥了一眼，上面写着，“昂热校长转路明非（收）”是路明非父母的来信。
“最后一件事，”校长盯着路明非的眼睛，“卡塞尔学院校规第15章第4条，参与行动的人不允许互相交流行动细节，行动完成，一切封存如档案。所以，那些你不愿告诉我的细节……也不要告诉别人。没问题吧？”
.....
路明非走出校长办公室，只留下夏右桓一个人在里面。
“你昨晚在电话里是什么意思？”昂热直视夏右桓的黄金瞳。从三峡里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熄灭过的黄金瞳。
“字面意思。”夏右桓品着茶，不在意昂热质疑的目光。他不再忌惮昂热，再也不用忌惮了。
昂热叹了口气，“你想去哪？”
“我改主意了，我再在学院待一会。”
....
夏右桓回到寝室，发现恺撒和楚子航都不在这里，便打开笔记本，写下标题“夜游长江屠龙记”后，奋笔疾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