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观中却是颇大,三人走了一段蜿蜿蜒蜒的山中小径,却见此处有座小小山谷,山谷之中景色清幽淡雅,烟雾缭绕,谷底山泉流过,一座小茅草房正立于溪旁。
三人走入山谷之中,方玉亭右手一指那座草房,道:“家师便在此草房之中等候新老前辈。”
新野服负手道:“这老猴子好大的架子啊,现在都不出门迎接吗?”
只听得草房之中一个仿佛鸭子般的声音传来:“你这老家伙,凭什么让我迎接于你?”
新野服嗤笑一声,道:“不凭什么,就凭你打不过我!”
此时草房之门打开,一个身材矮小的老者走了出来,他约莫五十余岁,形容却是有些猥琐,小鼻子小眼,胡须却是极长。头上戴着顶五岳冠,身穿蓝色道袍,脚下一双青布圆口布鞋。并无什么得道高人之相,倒像个民间的算命先生,还是算的不太准的那种。
只见他气愤愤的道:“谁说我打不过你?那便打一架试试好了!”
新野服摩拳擦掌道:“试试就试试,到时你满地找牙可别怪老夫不在你徒弟面前给你留面子。”
那身材矮小的老者听闻此言,更是气极,大怒道:“贫道的剑呢?求道木,来!”霎时间便听得一阵极为刺耳的破空之声呼啸而来,一把绛红色的木剑便自山谷之外飞至老者手中,其上并无花纹,样式古朴,亦无什么装饰之物,便如同一把普通木剑一般。
叶惊鸿于方玉亭二人见此情形不由得相视苦笑,方玉亭道:“这位便是家师了,家师向来便是这副性子,还请叶少侠勿怪。”
叶惊鸿笑道:“尊师乃世外之高人,性子洒脱自然,并不虚伪,叶某是佩服得紧的,不知尊师高姓大名?”
方玉亭道:“家师名讳上‘安’下‘源生’,叶少侠称家师安观主便是。”
叶惊鸿点了点头,又望向那安观主,只见他仍是极为气愤,叫道:“打是可以,但莫要伤了我山谷中的树木。”
新野服撇了撇嘴,道:“放心,老夫手下自有分寸,不会教你败的太过无地自容。”
安源生闻听此言,更是气的咬牙切齿,一步便跨了十余丈远,提起手中木剑一剑刺向新野服,木剑带起呜呜风声,来势汹汹。新野服却是气定神闲,右手负于身后,左手轻轻将木剑拍开,倒像是毫不费力一般。
新野服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老夫先让你三招,这是第一招。”
安源生却并未再向新野服递第二剑,只见他缓缓地出了口气,左手掐着剑诀,右手木剑横于眉前,摆了个架势,说道:“请了,看剑!”
方玉亭微微颔首,道:“家师这是要认真了。”
只见安源生身如柳絮,手中木剑轻飘飘的缓缓递了出去,并未带起半点风声。叶惊鸿不禁心中奇怪,这么软绵绵的剑法也能打架吗?只见方玉亭神情凝重,小声道:“家师此剑已尽得道剑之真意,真乃神来之笔也。”叶惊鸿不禁更为讶异,这剑法便是寻常人来使,也不会这般无力,那安观主振臂一呼,木剑便自天外飞来,想来也是极为厉害的高手了,可他这剑法怎会如此缓慢无力?他又怎知,道门武功向来讲究以柔克刚,剑意更是如风拂柳,如云绕山,平和悠长,绵绵不绝,虽看起来软绵绵的,可却是以弱击强,四两拨千斤的绝妙剑法。
当下新野服也稍稍收起了些轻视之态,左手微微摆动,两指轻轻点在安源生木剑剑锋之上,怎料这一指却并未将剑锋点开,那木剑仍是如同一缕轻纱般缠绕于新野服指尖,新野服当即变指为拳,将安源生手中木剑轻轻敲开,说道:“这是第二招了。”
安源生忽的一跃而起,于半空中道:“那便看看这第三剑如何!”只见他仿佛一朵浮云般缓缓而落,胡须四散飞起,道袍长袖飘飘,手中木剑斜斜刺至,直如仙人一般,却再也瞧不出半点的猥琐之气了。
新野服此时尽收轻视之态,双目紧紧盯着安源生手中木剑剑尖,仿佛这世间便只剩下这截剑尖了一般。他左臂忽的如电般伸出,手掌紧紧握在了那木剑之上,而后身子侧向一旁,将木剑之力卸去。安源生见此剑未能功成,急忙收力回身,此时他虽人在半空之中,可却仍能于空中借力,一个折身又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方玉亭见此情形,不由自主的小声赞道:“好功夫,好功夫!此等境界,真乃出神入化,若非新老前辈至此,在下也无法得见如此神功了。”
叶惊鸿倒不觉如何惊讶,他初习武功,又怎能瞧出这二人用力之微妙,招式之意境,身法之玄奇,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可也难怪他瞧不出来,这两人境界本是极为高深,加之比试并未动用真气,只不过比试的是招式意境而已,若是真的动用真力,只怕这山谷都要被夷为平地。
可接下来的情形却让叶惊鸿无比吃惊了。
只见那安源生将木剑插于草地之上,道:“三招已过,可你却连双手都未曾用上。”
新野服摇了摇头道:“你本来便打不过我,再比多少招都是一样。”
安源生面露神秘之色,道:“我还有一招,你未曾见过,你可知我观祖师广成子除了抱元功之外,还传下了一式奇功?”
新野服道:“莫非是那……”
安源生打断了新野服的话语,昂然道:“不错,正是一气化三清之术!”
新野服微微讶道:“没想到,你这牛鼻子老道竟然学会了这般高深的武学。”
安源生“哼”了一声道:“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说着便手掐印诀,口中念念有词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一气化三清,去!”只听他一声轻叱,口中吐出两股清气,慢慢地在其左右化做人形,又渐渐凝实起来,接着便长出五官,清气凝聚而出的那两人正是与安源生一般的相貌,连头上道冠与身上穿的道袍都是一模一样。只听得三个安源生一同道:“这回你又敌不敌得过?”
叶惊鸿见此场景实是目瞪口呆,似是极不敢相信般地望向方玉亭,只见方玉亭亦是大惊失色,喃喃的道:“师父竟练成了如此神功,可为何却没告诉我?”
新野服神情有些凝重,但仍不忘讥讽道:“不错,不错,这功夫倒是不错,就是使这功夫的人还差了点。”
三个安源生也不答话,一个在正面,两个空手的在侧面,一齐攻向新野服。只见当中的安源生使木剑,左侧的用掌法,右侧的用拳法,三个安源生合力围攻新野服,令人眼花缭乱,目接不暇。
新野服自此终于用出双手,只见他左挡右格,与三个安源生打的是不亦乐乎,但交手之时声势虽大,却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叶惊鸿见新野服左支右拙,似是只有守势,并无攻势,便小声对方玉亭说道:“安观主神功盖世,家师已落下风,怕是不多时便要输了。”
方玉亭却摇了摇头道:“新老前辈境界比家师高出太多,这一战家师终究是难以取胜的。”
叶惊鸿不知其中之理,还以为方玉亭不愿拂了新野服面子,故意说出这示弱之言,便也不再多说。
场中新野服和三个安源生比拼之势渐入佳境,两侧的两个安源生之攻势新野服仍可勉强招架,但居中那个使木剑的安源生攻势愈演愈烈,手中木剑剑尖如一只绛红色蝴蝶般翩翩飞舞,始终不离了新野服面前三寸之处,眼见新野服已是无力招架,却听他哈哈大笑一声,道:“老夫不陪你这老猴子玩了!”
只见他双臂忽然极为快速的挥舞着,将三个安源生的攻势尽皆荡开,叶惊鸿只觉眼中一花,却不知他何时双手已抓住了左右两个安源生,一手提着一个安源生的衣领,双臂一合便将两个安源生皆是拍入那居中的安源生体内。这两下极为迅速,仿佛只是眨眼之时便完成一般。叶惊鸿转头望向方玉亭,只见他面上皆是崇敬之色,微微颔首轻声道:“新老前辈手法巧妙,境界奇高,强行将那两个分身拍回家师体内,竟是丝毫没伤到家师,这般境界恐直逼天上之仙人了。”
安源生立于山谷之中,神情颇有几分失望之意,拍了拍手中木剑,轻叱了声:“求道木,归!”那木剑仿佛通晓人意,“嗖”的一声腾空而起,于半空之中如一条绛红色飘带般,顷刻间便飞出山谷了。只见他又叹了口气,道:“还是打不过你这老家伙,便是使出一气化三清这等奇功也被你轻易化解了,你这老怪物境界还真是深不可测啊。”
新野服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安源生又道:“你这老怪物来找我,不只是为了打架吧?那边那个白衣小子是谁,怎么如此面生,怕不是我自然观弟子吧?”
新野服嘿了一声,道:“是老夫前些日新收的弟子,你且看看资质如何?”
安源生吃了一惊,道:“你这老怪物转性了?不是向来不收徒弟的吗?你不是时常自吹自擂说这整个天下间也找不出一个值得你一教的弟子吗?”
新野服微微仰首道:“如今老夫找到了。”
安源生闻听此言急忙走至叶惊鸿身前,右掌轻抚在叶惊鸿肩膀之上闭目凝神,不多时右掌便如被烫到了一般,闪电般的缩回,张大了嘴巴磕磕巴巴道:“这……这是什么怪物?”随即又大笑道:“一个老怪物收了个小怪物,两人倒也相配。”
新野服脸上尽是神秘莫测之意,道:“如今你可知老夫前来是为何了?”
安源生面上尽是苦苦思索之色,不多时又摇了摇头道:“不知。”
新野服一语如石破天惊:“正是为了你自然观镇观神功‘抱元功’而来!”
安源生闻听此言如醍醐灌顶,一拍脑袋道:“莫非你想……”
新野服微微颔首,道:“不错,老夫正是此意。”
安源生大吃一惊道:“可是此事实是匪夷所思,已是开了古往今来之先河,便称为逆天而行也不为过。”随即又释然道:“既然是你这个老怪物想出来的我也就不奇怪了,你这老怪物向来是想常人所不敢想的,加上这小怪物亦是千古未有之体质,此事倒也说得通。”想了一会又道:“但我观镇观神功‘抱元功’乃建观祖师广成子所留,向来是不外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