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服却是一副胸有成竹之态,将安源生拉了过去,两人双目对视,久久不语,不时用手指下叶惊鸿,只见后来那安源生望向叶惊鸿时面上神色更为古怪。
叶惊鸿见两人神情古怪,打上了哑谜,不禁心中奇怪,悄声问方玉亭道:“家师与安观主这是在做什么?”
方玉亭神情凝重道:“怕是家师与新老前辈正在使那传音入密之秘法,无需张口便能与对方交谈。”
叶惊鸿点了点头,心中却也并不如何惊讶,只因两人之前施展之手段皆是匪夷所思,便如同仙人一般,所以对此事已是见怪不怪了。
只见两人又对视了一会,那安源生开口道:“镇观神功事关重大,就算他是……那也不能轻易相传,此事需请示我师祖定夺。”
新野服“哼”了一声,道:“当了这劳什子观主却也做不得主吗?那便去见陆渊那老头子吧。”
安源生缓缓点了点头,道:“师祖就在求道树树下静坐悟道,我带你前去。”
新野服道:“陆渊那老头子不是居住于树顶之上吗?怎么,让人赶到树底下去了?”
安源生苦笑道:“本是武林同道,落魄时无处可去,那宫主亦是与师祖有旧。我自然观独占此仙山本是狂妄之举,再占了那求道树,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些。”
新野服嗤笑一声道:“让人家骑到头上作威作福就不狂妄了?好一个无为之道!”
安源生却也不屑与他做些口舌之争,当下便引三人前去姑射山顶求道树下,他境界高深,右脚轻轻一点地便身如柳絮随风而起,轻飘飘地仿佛身若无物一般飞向山顶。
那方玉亭却是吹了一声清亮的哨子,空中一只鹤首朱红,脖颈细长,通体雪白,唯独两翼翅梢处有些墨羽的巨大仙鹤一声清脆长鸣飞至方玉亭身旁。
方玉亭拱了拱手道:“新老前辈,叶兄,晚辈便先行一步了。“只见他道袍飘飘,驾鹤而行,那仙鹤双翅一展便向着姑射山顶飞去,不禁看得叶惊鸿有些呆了。
新野服看了一眼叶惊鸿道:“看什么呢,咱们也走吧。”说着也不待叶惊鸿回过神来便一把拉住叶惊鸿,也不见他如何双脚点地借力,便直直地飞向山顶,两人仍是一眨眼便已立于平地之上。
叶惊鸿却并无初次之惊讶,仿佛已是习惯了一般,转头打量着姑射山顶之风景,只见周身云雾缭绕,向山下望去亦是深不见底,尽是白气,仿佛如同仙境一般。
再望向身前,却发觉眼前是一面绛红色的巨大高墙,墙的顶端直入云天,揉了揉眼仔细看去,那墙壁之上尽是巨大的裂痕,墙下亦有着盘根错节的巨大树根,原来这便是那求道树了。
不多时安源生便身如柳絮般轻飘飘的落在山顶之上,方玉亭亦是驾鹤而至,原来新野服后发先至,两人皆是比他晚了少顷。安源生朗声道:“陆师祖,弟子安源生有要事相见,弟子本不欲打扰师祖清修,可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请师祖一同商议!”
那求道树后缓缓飘出一人,只见他一身破旧道袍,白发苍苍,形容枯槁,干瘦的仿佛就剩一具骨架了一般,此时盘腿而坐,漂浮于空中,老脸上皱纹密密麻麻,如同橘子皮一般,轻轻张开两片薄的已看不见的嘴唇颤颤巍巍的道:“老朽初时感知到有一个大高手在我自然观中,还道是谁有如此神功,原来是帝师来到。”
新野服面上神情却也并不如何恭敬,只拱了拱手道:“陆老头子,老夫此行便是为了你们自然观的抱元功而来。”
安源生忙上前道:“师祖,此事原委本是这般……”说着便使出传音入密之法将此前经过解释给那白发苍苍的老道,只见那白发老道亦不时望向叶惊鸿,面露惊讶之色,不多时便对叶惊鸿道:“孩子,你且过来。”
叶惊鸿看了一眼新野服,新野服微微颔首示意,叶惊鸿便走至那白发老道身前。
那老道伸出一只干枯的如同骨架般的手轻轻抚在叶惊鸿天灵之上,微阖双目,忽的又睁开双目,浑浊的双眼中流出泪水,老泪纵横道:“孩子,你很好……你很好……今后天下之命运,便只在你一人手中了。”
他干枯的嘴唇和双手皆是微微颤抖着,似是预见到了什么事一般。随即又用破旧的袍袖擦了擦脸上泪水,道:“这孩子要什么,便给他什么吧,便是要老朽性命与自然观三百年之基业,也给他便是!”
安源生面露难色,道:“师祖,这……”
那白发苍苍的老道摆了摆手,道:“此事无需多言。”又似是想起一事,转头望向叶惊鸿,面上尽是慈祥神色,微笑道:“孩子,你姓什么啊?”
叶惊鸿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小子姓叶。”
那老道慨然长叹道:“果然如此,既于叶始,还于叶终,知微子果然天机神算,诚不欺我也!”又仰天大笑,神情中尽是喜悦之意,道:“孩子,你想要什么我自然观便给什么,只要我自然观有的,便是尽皆取去那也无妨!”
新野服却是“哼”了一声道:“自然观又有什么好的,便是都给了我徒弟,还嫌累赘呢!”
那老道被新野服噎了一句,可面上喜悦之色却并未稍减,轻声对叶惊鸿道:“老朽观你似是刚习武功,体内真气只有微乎其微的一股。”
叶惊鸿拱手微微行礼道:“老前辈说的是,小子确实刚入武道一途,不过数日而已。”
那老道笑道:“那也无妨,老朽天资虽愚钝,可也已修道百年,功力已略有小成,老朽欲传你这百年之功力,不知你可愿意啊?”
安源生大惊失色道:“师祖,万万不可如此!师祖怎可将百年苦修之神功传与他人?师祖年事已高,若无这百年功力护体,只怕登时便要油尽灯枯啊!”
新野服此时也尽收轻浮之色,恭敬道:“陆渊道长宅心仁厚,心怀苍生,不顾自己百年苦修与性命,行这大善之事,新某实在佩服。可这小子却万万当不得如此大礼,身承他人之功力,终是不如自己修来的武功用的得心应手,况且道长百年之功力也不过只能传于他十之五六罢了,其余功力便是要消逝于天地之间,岂不太过暴殄天物了些?”
陆渊却是微笑不答,笑着问叶惊鸿道:“孩子,不知你可愿意?”
叶惊鸿虽是不知那安源生和陆渊说了什么,想来亦是极为要紧之事,但不知陆渊为何便对自己如此看重。当下忙行了个大礼道:“小子何德何能,万万不敢受老前辈百年神功之传承,老前辈此言真是折煞晚辈了,晚辈百死亦不敢受之。”
陆渊见他神情坚决,毫无心动之色,不禁老怀欣慰的道:“好,好一个百死亦不敢受之,你这孩子,心性倒是不错。”
叶惊鸿此时心中又惊又疑,不由得问道:“老前辈为何说出先前那番言语?小子可是有什么与他人不同之处吗?”
陆渊摆了摆手,并不回答,道:“既如此,你们便去吧,老朽要静修了。”
叶惊鸿又张了张口,他心中疑问实是颇多,但却见安源生与方玉亭两人行了个礼,见新野服亦是目中神色复杂,向陆渊微微行礼。于是便闭上了嘴,随三人一同恭敬行了一礼。陆渊双腿盘坐,身形渐渐隐于树影之中。
下山之时四人各有心事,新野服与安源生两人却并未施展神功,只是缓缓地于山路之中走下。
方玉亭跟随于安源生身后,神情中尽是大惑不解之意,心中寻思道,这一日之事皆是匪夷所思,如同梦幻一般。
那陆渊师祖虽形容枯槁,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可他却知陆渊师祖修行百余年,一身真气更是已至登峰造极之境,乃是自然观中老祖宗般的人物。不知他又怎会对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如此倚重,更是说出传授百年神功之语,真是令人为之不解。
一旁的叶惊鸿也并未好到哪去,脸上尽是苦苦思索之色,终于是忍不住向新野服问道:“为何陆老前辈说天下之命运,尽在弟子一人手中?既于叶始,还于叶终又是什么意思?那知微子又是何人?”
新野服摇了摇头道:“此事还不是现在的你该知道的,待日后我自会告诉你其中原委。”
叶惊鸿不禁苦笑了一声,自从跟了这个便宜师父后,便觉世事变幻无常,连自己身上也有诸多秘密,可他虽然好奇,却也是无法可施。
走着走着安源生忽然想起一事,自怀中拿出一本古朴书籍,抛向叶惊鸿:“此是我道门孤本,你且细细背熟,再将此书还与我。”
叶惊鸿连忙接住,心道既是孤本,那你还随意乱抛?面上却露出感谢之色,行了个礼道:“谢安观主,晚辈背熟之后便将此书还与观主。”
安源生点了点头,新野服说道:“既然如此,我师徒二人便在你自然观暂住几日吧。”
安源生摆手道:“你这老怪物住在观里我可不放心,至于这小子,想住多久便可住多久。”
新野服呸了一声,道:“你这狗屁道观,老夫一刻也不想多待。”又转头对着叶惊鸿说道:“你小子多久能背完这书?”
叶惊鸿看了看手中古朴书籍,却是比之光照经还要厚出几分,道:“弟子愚钝,大概要七八日才能背熟此书。”
新野服道:“那老夫便七日之后再来接你!”说着竟是身形一动,凌空而起,顷刻间便消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