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鸿没想到新野服说走便走,这般干脆利落,不由得呆了一下,苦笑着对安源生拱手道:“家师向来便是这副急躁性子,还请安观主勿怪。”
安源生并不答话,仔细打量着叶惊鸿叹道:“没想到你小子竟是……唉,这天底下的好事怎么都让那老家伙摊上了。”摇了摇头又对方玉亭道:“玉亭,这几日便让他住在你那吧。”
方玉亭恭敬说了声“是”。
安源生摆了摆手,脸上却有了几分疲惫之意,说道:“你们去吧。”随即运起神功,飘然而起,踏着姑射山顶朦胧的云雾自顾自的去了。
方玉亭望着安源生云雾中的身影,转头和蔼的对叶惊鸿道:“这几日就委屈叶兄了。”
叶惊鸿摇了摇头,说道:“方兄何必多礼,叶某能得自然观收留几日,已是不胜感激。”
方玉亭不再多言,吹了声响亮的哨子将仙鹤唤至,扶着叶惊鸿上了仙鹤,见叶惊鸿神色古怪,便道:“叶兄无需担忧,此鹤名为白山黑水,乃我观前辈留于观中,是极为罕见的天地异种,能负极重之物,你我二人之重量于它而言算不得什么。”说着便也上了仙鹤脊背,轻轻地拍了两下,那仙鹤便仿佛通晓人意般展翅飞起。
叶惊鸿却是初次骑这仙鹤飞行,不由得在鹤背之上摇摇晃晃,心惊胆战,方玉亭忙用双手扶住他的肩膀,道:“叶兄你初次骑这仙鹤,却是在下考虑不周了,不如我们二人步行下山?”
叶惊鸿强自镇定道:“无妨,叶某还可坐得住。”又深吸了几口气,睁眼一看只觉身畔尽是云雾,于白山黑水之上看这天地亦是白山黑水,心情说不出的舒畅,叹道:“叶某倒是对方兄羡慕的紧,这仙鹤本非凡物,于其上看这天地青山,层云浩渺,更是如同身临仙境,初时见方兄驾鹤而行,简直便如天地间一仙人般,道不尽的飘逸潇洒。”
方玉亭笑道:“这于我自然观中只是平常之事,在下相貌平平,毫不出彩,更遑论仙人一说了。倒是叶兄,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透着一股风流之意,正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叶惊鸿道:“方兄谬赞了。”忽又想起一事,道:“适才安观主手中木剑,叶某倒是听家师提起过,似是极为出名。”
方玉亭道:“那剑剑名求道木,本是求道树中树之精华自行幻化而成,其质地乃是上上之品,比之玄铁亦是强出了一大截。初时为本观前辈所得,仗此剑闯荡江湖,未曾一败,于是此剑便被称为天下第一道剑。其实到了极高的境界后,凡兵已是无用,真正的高手摘叶飞花亦可伤人。”
叶惊鸿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家师对此剑颇为推崇。”
方玉亭微微一笑,心想道,新老前辈明面上虽然不说,却也暗自佩服着我自然观呢,他若知道新野服原话是要将求道木抢来给叶惊鸿做佩剑,想必定会目瞪口呆。
不多时,仙鹤便已飞至一片极宏伟的建筑前,两人下了仙鹤,叶惊鸿仰头望去,只见此处是一座大殿,大门敞开,门前一层青石台阶,两旁扶手虽无什么花纹,但打磨的也颇为细致。
方玉亭一指大殿道:“这便是我自然观主殿,静心殿了,方某住处就在此殿身后。”
两人走进这座庞大殿宇,只见此殿极高极大,过道极为宽敞,铺着一张长长的红色地毯,两旁各有十余根楠木柱支撑殿梁,大殿中间供着自然观祖师广成子之像,此时大殿之中走过几个头梳道髻,身穿元青色道袍的女子,其中有个女子见了方玉亭便问道:“小方师叔,你身旁这人怎么没见过啊?不是咱们自然观弟子吧?”方玉亭年纪虽与这女子差不了几岁,但他却是观主闭门弟子,于辈分上比这女子却是高了一辈。
叶惊鸿忙拱手道:“在下叶惊鸿,暂于观中借住几日。”
那女子却是有些大胆,打量了叶惊鸿几眼道:“可却从来没听过本观还收留外人。”方玉亭平素脾性温和,并无什么架子,是以自然观中的年轻弟子虽称他为师叔,却都在心里把他当做同辈之人,在他面前倒也不如何拘谨。
那几个女子皆是细细打量着叶惊鸿,见他于众人目光之下仍是落落大方,并无任何羞涩之意。方玉亭忙道:“叶公子乃是掌门师尊的贵客,万万不可失礼。”
那女子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言,忙和那几个元青色道袍的女子一同离去了,其中有个女子自始至终都轻低螓首,并未看向两人。
方玉亭望着那几个女子的背影道:“敝观弟子不知礼数,还请叶兄勿怪。”
叶惊鸿道了声“无妨”,两人穿过主殿,这主殿之后便是自然观弟子居住之地。方玉亭便引叶惊鸿走进其中一个院子,只见此院中几间小小木屋,并无什么其他装饰,倒是颇为清净。方玉亭道:“敝观弟子居住之处颇为简陋,这几日便委屈叶兄了。”
叶惊鸿笑道:“此处颇为安静,极是合我心意。”
方玉亭点点头道:“那便好,叶兄,你便住这间屋子吧,这屋子此前并无人居住,一直空着,但日日有人打扫,并无灰尘。”
叶惊鸿道了声谢,推门走进木屋,只见屋中一张木床一床被褥,一张木桌,一把椅子,屋子西侧一扇木窗,除此之外便并无他物,倒是颇为简洁。
方玉亭拱了拱手道:“那玉亭就不打扰叶兄了,玉亭就在隔壁,叶兄有何事唤一声玉亭便至。”
叶惊鸿亦是拱了拱手道:“如此便有劳方兄了。”
待得方玉亭走后,叶惊鸿却并未急着看那抱元功,而是深吸了口气,于心中默默想着方才之事,发觉师父实是有许多事瞒着自己。想了一会实在想之不通,便摇了摇头,除去鞋袜,盘腿坐于床上。闭目默念着清心诀,依着那光照经之法运转真气于周身经脉游走,运转了数个周天后便又觉真气壮大了极为细小的一分。于是便长长的吁了口气,睁开双目,自怀中拿出抱元功,翻开封面,细细地读着。
叶惊鸿看了一会便觉此功比之光照经更为晦涩难懂,不易修炼,还道这书上记载功法比光照经更为厉害。却不知新野服初时写那光照经,其中功法更为深奥,后其又加以改善多次,才成今日之光照经。这两本绝学内功单以威力与精妙而言却是不分伯仲,都乃是当今江湖中一等一的功法。
窗外天色渐暗,叶惊鸿轻轻合上抱元功,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忽听得门外有人轻轻敲门,便睁开双目道:“请进。”
门外那人便即推门而入,只见那人一身元青色道袍,秀发及腰,姿容清丽,手中端着一个装着饭菜的木托盘走了进来。原来是刚刚于大殿之上擦肩而过的那低着头的女子,她将那托盘放在桌上,道:“方师叔叫我来给公子送饭。”
叶惊鸿微微颔首,道:“多谢姑娘了,不知姑娘芳名?”
那女子微微低首道:“小女子姓舒名瑜,公子叫我瑜儿便是。”
叶惊鸿点了点头,道:“那便多谢瑜儿姑娘了。”却见舒瑜仍是立于桌旁,并没有走的意思,神色不由得有些奇怪。
舒瑜见叶惊鸿神情有异,便解释道:“等公子吃完了瑜儿再将碗筷收走。”
叶惊鸿说道:“那便一起吃吧。”
舒瑜摇了摇头,道:“瑜儿已吃过了。”
叶惊鸿出身大户人家,自小吃饭时便常有婢女侍立在旁,倒也并不如何拘谨,坐于桌前便动筷吃了起来。却发觉舒瑜正颇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便笑道:“瑜儿姑娘,怎么了?”
舒瑜掩口轻笑道:“瑜儿在想,公子到底是何人,为何方师叔说你是安观主的贵客,自然观常有武林同道拜访,但像你这么年轻的可不多见,更别提是观主请来的了。”
叶惊鸿道:“叶某哪里谈得上什么贵客,只不过是于贵观借住几日罢了。”
舒瑜眨了眨眼睛,道:“可公子却和方师叔住在一起,方师叔还特地嘱咐我万万不可失礼,瑜儿料想公子身份自然是非同一般。”顿了顿,又问道:“公子定是方师叔的朋友吧?”
叶惊鸿道:“叶某与方兄不过今日初见而已,并非有旧。”
舒瑜闻听此言,不禁有些失望,低头不语。
叶惊鸿见她不再言语,便也闭口不言,专心吃菜。待得叶惊鸿吃完桌上饭菜后舒瑜便将那木托盘收起,不待叶惊鸿道谢便急匆匆的端出去了。叶惊鸿摇了摇头,却也并未多想,继续看着那抱元功。
一晃七日便过去了,叶惊鸿将那抱元功背的滚瓜烂熟后便交还与自然观了,他按那功中之法运转真气时却发觉体内真气丝毫不听使唤,只是依那光照经中心法运行。他却不知自古至今,一人便只可修炼一门内功,如欲修炼第二门,便只能自废功力,从头练起。他试了几次之后,毫无进展,便心知是哪里出了岔子,只得等新野服为自己解答疑惑了。
这日叶惊鸿在房中闭目打坐练那光照经上内功,运行了七八个周天后便觉身体渐热,真气又粗壮了极微弱的一分,长出了口浊气,睁眼时却见一身青衫的新野服正立于自己身前。便道:“师父,你来了。”
新野服微微颔首,道:“抱元功你可记熟了?”
叶惊鸿点了点头。
新野服道:“那便走吧,这劳什子地方,你师父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待。”说着便与叶惊鸿走出门外,对着隔壁那间屋子道:“姓方的小子,跟你师父那老猴子说一声,老夫下次再来时如再不迎接,老夫必定拆了这劳什子道观!”
方玉亭正于房中打坐练功,听闻此言急忙赶出门来,可院内却已是空无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