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鸿倒也刻苦,日日吃饭睡觉赶路之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剑十八式,每日亦要练上四五个时辰的剑,可于此剑法却毫无进展,一晃三四日还与初习时一般,出剑歪歪斜斜,更无什么招式可言。
新野服看在眼中大惑不解,心想这徒弟莫非不是学剑的材料?这剑十八式虽难,可照叶惊鸿此前修行那四门轻功之速,也该有些起色了,如今叶惊鸿却是连一招半式都未曾练会,他又怎能想得到是自己之过。
这一日新野服正于心中寻思是不是该传授这徒弟一门别的武功,却听得叶惊鸿大叫道:“我终于会了!”语气中皆是惊喜之意。新野服望向叶惊鸿时只见他满脸欣喜之色难以自抑,披头散发灰头土脸,一身白绸衣也是满是尘土,倘若一个叫花子般,又哪有半点公子哥的儒雅之气了?
叶惊鸿微微抖动手中树枝,又将那剑一式练了一遍,只见他出剑虽然颇为缓慢,但却已有了剑十八式之形,于剑法之中的繁多变招亦是丝毫不差。新野服不禁微微颔首,道:“你终于学会了,可也不算太慢。”
叶惊鸿摇头苦笑道:“弟子愚笨,这数日之间苦苦练习,方得这剑一式之形,更无神韵,亦是未能掌握精髓。”
新野服道:“武学一道,哪有一蹴而就之事?便是天资再聪颖之人,也需勤学苦练,假以时日方能得成宗师,你还差的远呢。”
叶惊鸿点了点头,便又练了起来。其实他这剑一式学成,实是因他天资极为惊才绝艳,于武学一道有难以想象的天赋,加上他心志坚定,整日间心中所想尽是剑法,废寝忘食的苦练才练成了这剑一式。
叶惊鸿再练那剑二式之时,却不如练这剑一式这般艰难。只因万事皆是开头难,他本是丝毫不懂剑法,硬生生练会了剑一式后,便算是有了点剑法的根基,加上他天资绝顶,便是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是以练那剑二式之时便是快了许多。
一个半月之后,叶惊鸿已是将这剑十八式尽皆练会,两人也从南方到了北方。楚国北方比之南方天气冷了许多,也荒凉许多,民风亦是较为彪悍,不似南方那般脂粉气颇重。
叶惊鸿穿着厚厚的棉衣,和仍旧是一身单薄青衫引来许多行人注意的新野服一同走在小镇上。新野服轻轻抬起头,道:“前面那座大雪山,便是祸斗修行之地了。”又想了想,道:“此行或许会有些危险,你便在这小镇之内等着为师吧。”
叶惊鸿摇了摇头,道:“弟子想见识见识。”
新野服微微颔首,道:“如此也好,为师在你身旁谅那祸斗也伤不了你。”
两人走至雪山之下,叶惊鸿抬头向上望去,只见此山十分庞大,山顶与苍穹浑然一色,尽是一片皑皑亮银,山峰上还挂着些如飞龙一般的巨大冰柱,令叶惊鸿不禁有些失神。
新野服却并未多看一眼,径自走了上去,他虽未运功力,可行走之速亦是极快,叶惊鸿忙施展出踏雪无痕之功跟了上去,只见他虽踩上了积雪,却并未在厚厚雪地上留下半点脚印,靴底亦是半片雪也没沾上,他轻功施展开来,踏雪而行,身形如同雪中一蝴蝶般,煞是好看。
叶惊鸿与新野服二人于这雪山中走了数日亦是未见一个人影,叶惊鸿不禁道:“师父,这雪山如此庞大,咱们又怎找得到那祸斗?”
新野服瞥了一眼叶惊鸿道:“莫非你以为你师父是傻子?若无把握怎会来这大雪山中找人?那祸斗之气息为师早已感应到了,只不过并不急这一时而已。”
叶惊鸿诧异道:“师父此举有何深意?”
新野服摆了摆手并不答话,闭上了双目似乎在感知些什么,忽的张开双目,道:“现在便到时候了!”话音未落便带着叶惊鸿腾空而起,刹那间便飞至数里之外。
叶惊鸿刚于雪地之上站稳,便见到身前三四丈外站着两人,其中一人身形极为壮实,面容刀劈斧凿,颇具棱角,眼中神色极为沧桑,观其面相大概有四十余岁。
虽是于这天寒地冻,冰冷彻骨的大雪山中他上身亦是未着寸缕,露出一身虬结肌肉,似是极为孔武有力。
他身旁站着一人虽被一身鹿毛皮衣包裹的严严实实,可身形却比他纤细的多了,与她小脸相比颇为巨大毡帽下的容貌有些看不真切,仿佛是一女子,那女子背后却背着一把丈许长刀,竟是比她人还高出一截。
那赤膊精壮男子面色颇为不羁,道:“你是何人?”倘若以这男子平常性子,如于雪山之中遇见旁人,早已将其杀了,又怎会相问。但他见这新野服凌空而落,当是境界极为高深的大高手,自己恐怕并非此人对手,是以便问了这么一句。
新野服却故作高深之态,并不答话,于雪地之上负手踱了几步,道:“天下第六大魔头,祸斗,便是你吧?你身旁那个女娃是谁?”
祸斗闻听此言面上敌意更重,又问了一句道:“你是何人?”
新野服道:“你可知天下排名第二的魔头,剑魔蚀衍,被老夫打晕之后抓进了皇宫啊?”
祸斗脸上神色渐渐凝重,道:“我不信这世间有人能打晕蚀衍,更不信有人能将他囚禁。”
新野服望着远处峰顶缓缓道:“倘若是帝师呢?”
祸斗露出大吃一惊的神色,脸上微微见汗,却是一言不发。
新野服又道:“那蚀衍境界,比你如何?”
祸斗道:“我不如他。”
新野服道:“那便乖乖跟老夫走吧,省的老夫再多费气力。”
祸斗目露坚毅之色道:“可祸斗还想试试。”
新野服一抖衣袖,道:“既然你还是不服,那老夫便打到你服!”
说罢身形一动,一拳直直击向祸斗,那祸斗却毫无畏惧之色,身上肌肉如拳般高高隆起,如水桶般粗壮的胳膊上青筋暴起,与新野服硬撼了一拳。
“轰”的一声响,只见漫天雪花飞舞,那祸斗身形暴退了十余丈,在雪中留下一道长长痕迹,再看新野服时,却是立在原地,气定神闲,手掌轻轻抚去落在青衫上的雪花。
祸斗抖了抖刚刚与新野服对拳的那只手臂,说道:“再来!”便蹂身而上,直直奔向新野服,他身体虽看着有些巨大笨重,可速度却是快速闪电。
祸斗于奔向新野服之时赤着的上膊肌肤竟是自原本的古铜之色变得通体如玉般光洁。
他一拳挥向新野服,却被新野服轻轻挥了一掌便扇飞数丈之远,新野服一掌扇飞祸斗,却并不着急,好整以暇的等着祸斗爬起来再挥拳击向自己,便如同戏耍小孩一般。
“这老头很厉害,我从未见过祸斗用了天魔体都被别人打的这么惨的时候。”
叶惊鸿忽然听到一个平淡的女声自耳畔传来,不禁侧头望了一眼,不知何时那祸斗身边背着长刀的女子竟站到了自己身旁,不由得大惊失色,神色紧张地望着那女子,尽是防范之意。
想来这女子既是祸斗同伴,自己师徒二人与那祸斗又是敌非友,又怎知她不会突然动手?
那女子背着长刀,大半张脸皆是被那毡帽遮挡,只露出了两片朱唇,她轻启檀口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那老头是你什么人?”
叶惊鸿拱了拱手道:“他是叶某家师,不知阁下高姓大名?与祸斗是何关系?”
那女子道:“我叫祸灵梦,他是我爹,你说话别这般文绉绉的,我不爱听。”
叶惊鸿面露惊讶之色,道:“姑娘既是祸斗之女,怎么……”
祸灵梦脸庞隐于毡帽之下,看不出任何喜悦悲伤之色,只是淡淡的道:“我只盼他死了才好。”话中语气却无半分波澜,便像是旁人之事一般。
叶惊鸿呆呆地道:“这是为何?”
祸灵梦却不答话,问道:“你姓叶吗?叫什么?”
叶惊鸿道:“在下叶惊鸿。”
祸灵梦道:“你这人倒也当真迂腐,什么在上在下的,那老头武功这么厉害,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弟子。”
叶惊鸿面上有些羞惭之色,道:“在下……这个,小子初入江湖,学功夫便也只学了一月有余,还未曾孤身闯荡过江湖。若是有什么话不合祸姑娘心意,还请姑娘勿怪。”
他生于富豪之家,自小便无忧无虑,加之他心地良善,又未经历过江湖险恶,实在是半分也不擅与他人勾心斗角,这一张口便把自己的底全交了出去。
祸灵梦道:“你闭嘴便是。”
祸灵梦此话说的实是极不客气,但叶惊鸿生性温和,倒也不以为意,当下一言不发,静静看着新野服与祸斗二人相搏。
只见那祸斗已是被新野服击飞数次,身躯在雪地之中划出一道道巨大沟壑,嘴角也是有了几丝鲜血,但他眼中却尽是不服输之意,如同野兽般大吼一声,全身肌肉暴起,状若疯癫般扑向新野服,却仍是被新野服一掌扇飞。
新野服似是有些腻了,面上渐渐有了些不耐之色,说道:“老夫没空陪你这小子玩了,再不乖乖跟老夫走,就别怪老夫出手无情了!”
那祸斗于雪堆之中缓缓站起,擦了擦嘴角鲜血道:“我祸斗虽然打不过你,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猪狗!”
只见他眼中尽是嗜血之意,摆了个极为古怪的姿势,周身神光流转,本来便是极为强壮的身躯,又暴涨了几分,双腿在雪地之中蹬出一个大坑,通体洁白如玉的身形如电般“嗖”的一声向新野服飞了过来。
只听得两人相撞之处发出一声无比巨大的声响,一股汹涌气浪扑面而来,将叶惊鸿吹得向后退了数步,祸灵梦却仍是稳稳站住,足下并未移动分毫。
叶惊鸿急睁眼看时,只见那祸斗已变回原本肤色,右臂软绵绵的耷拉着,被新野服用一只左手提着后颈,竟是已昏了过去。
新野服提着祸斗,骂了一声道:“这小子真是拼命。”
此时叶惊鸿却只觉脚下雪地微微颤抖,远处似是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声响,而那声响渐渐变大,似乎正朝着自己迅速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