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未至清晨新野服便将叶惊鸿叫了起来,叶惊鸿揉了揉惺忪睡眼一看天色还是黑的,心中不由得叫苦连天,还未天亮就要赶路。他平日里虽是读书用功日日早起,可从未出过远门,说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也不为过,加上昨日又是辛苦,自然不愿这般早便出发,可师命难违,又慑于新野服武功,便极不情愿的跟在新野服身后。
两人走走停停,便是七八日过去了,那新野服已是辟谷之体,无需进食,可却苦了叶大公子。两人身无分文,把叶大公子逼得只得于沿途所经小镇上求着给人家写几幅对联赚几钱银子买些干粮充饥,可人家却哪里识得他叶大公子的美名,只是看他字写的不错便给了他几钱银子。叶惊鸿虽身不由己,可乞讨之事还是万万做不出的,虽收了银子可也给人家写了对联聊以**,如此便算不得乞讨了。一路上叶惊鸿倒也颇能坚持,并未向新野服诉苦求助,使得新野服不禁高看了他两眼。
此时月明星稀,官道旁微风渐起,叶惊鸿坐于树下,闭目养神,他脸上已是有了不少的风尘之色,出杭州时一尘不染的白衣也换成了一件蓝色的粗布麻衣,便如同一个店小二的打扮一般。突然听新野服说道:“你可知为何为师一直让你在野外露宿?”
叶惊鸿并不睁眼,道:“师父乃前辈高人,心中所想又怎是弟子能揣测的?”
新野服碰了个软钉子,不禁歪了歪嘴角,又语重心长地道:“为师也是为了你好,你本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一生也没经历过什么磨难,此时若不吃苦,只怕日后于江湖之上行走时便是要吃大苦头。所幸你心志还颇为坚毅,并不像寻常纨绔子弟那般不堪。习武一道,本是逆水行舟,本就要日日修行不辍,方能练成绝顶功夫,日后于血雨腥风的江湖中闯荡之时更是需小心为上。这几日为师看你的清心诀也修习的差不多了,便是要传你真正的功夫了。”
叶惊鸿张开双目,点了点头,自习得清心诀之后,他心中却对武学一道并非那么抵触了,倒是暗暗觉得习武于己亦是大有益处,武功虽是杀人之术,但倘若用之有道,亦可行大善之事,武功无好坏,善恶在人心。既有名师指点,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
新野服又道:“你身子颇为孱弱,较之寻常壮汉颇有不如,你体中经脉又分六脉,比之寻常一脉的练武之人经脉纤细了许多,便是随便一人亦是比你的经脉宽了五六倍。若依常理,是万万不能练武的,经脉如此纤细柔弱,起初神功未成之时还可勉强维系,但如神功大成必被体内功力撑得经脉尽断。但这也并不是无法可解,只需为师帮你固本培元,再以真气为你锤炼经脉,开拓道路,如此便可江山永固。”
叶惊鸿微微颔首,他却不知新野服轻描淡写地说出的这几句话若是在他人耳中听到该当是何等的惊世骇俗。如此行径,与之逆天改命又有何不同?为他人固本培元已是极高深的武学大宗师才能做到,可又有哪个武学大宗师敢说能为他人锤炼经脉?更遑论开拓经脉之道路了,那更是想都不敢想之事。只因经脉本是纤弱之物,丝毫外力加之于上都会如千钧压于一发般摇摇欲坠,为他人疗伤炼体亦需真气小心避过了经脉,倘若被人外功侵入于体时并无真气护体,经脉立时便会断裂。可那新野服说的如此轻易,这又是何等的神功?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那新野服并未掐什么手印,也瞧不出他有何运功之法,只见他手掌轻轻抚于盘坐的叶惊鸿天灵之上,不过眨眼功夫便听得他道:“灵台较之常人清静了不少,不错,不错。这几日的清心诀可没白念。”只见他如老僧入定般闭目想了一会,又张口道:“你体内经脉,比之为师预料还细了不少,大概只有常人十之一二罢了,不过这也不难,不过为师为你开拓经脉之时可能会有些许疼痛,可千万要忍住了。”
叶惊鸿闭目道:“老师只管行功便是,弟子能挺得住。”
新野服也不多言,当下闭目运功,真气于叶惊鸿体内缓缓游走,附于叶惊鸿经脉之上。叶惊鸿只觉有如身临夏日烈阳之下,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自在,又觉体中经脉麻酥酥的,又有些痒,平生实在并未有过此感,不禁心中大叫了两声舒服。过了半晌,新野服忽的睁开双目,目中精光一闪,现出凝重之色,道:“为师便要开始为你开拓经脉了,你且屏神静气,于心中默念清心诀,开拓经脉之时会有些疼,可却要忍住了,不然真气一乱,你全身经脉断裂,登时便会命丧黄泉。”
叶惊鸿闻言不禁吃了一惊,暗暗腹诽了一句,刚才怎么不告诉我有性命之忧?现在说不愿却也来不及了。只得忙于心中默念清心诀,只觉一股清气于脑中静守灵台,心中不由得安定了许多。那新野服见他神情渐缓,知他已做好准备,当下便小心翼翼的运着真气,将真气慢慢的渗入叶惊鸿的经脉之中。叶惊鸿只觉身体渐渐变热,便如身在一个大火炉中一般,可那火炉温度仍是在慢慢上升,不由得大汗淋漓。又觉经脉之中麻痒之意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不禁闷哼了一声。
新野服见他情形,知他体中经脉此时不稳,身体疼痛难忍,便急忙道:“徒弟你可千万要忍住,不然经脉断裂,登时魂消命丧,爆体而亡,再有一炷香的功夫便差不多了。”
叶惊鸿闻言不禁暗暗叫苦,可又无计可施,只得于心中默念着那清心诀,渐渐地于疼痛之中身至无物之境,过了一会身体似是习惯了这般疼痛,倒也不觉得如何疼痛难忍了。
新野服缓缓收掌长吁了口气,道:“为师已然功成,徒弟你可觉得身体比之往昔有何不同啊?”
叶惊鸿却并不答话,仍是紧闭双目,盘坐在地,神情淡然,如同昏睡过去了一般,新野服观他神情不禁暗暗称奇,心道莫非他竟进入了如此境界?
只见过了许久,叶惊鸿忽的睁开双目,目中神采奕奕,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道:“师父,弟子刚刚于体内看到自己经脉之中有条小河缓缓流淌。”
新野服微微拈须,微笑道:“想不到你竟已能内视经脉,已是初窥武学之门径了,于你日后修习内功更是有极大好处,至于那小河,自是为师在你体内残留的一丝真气,如你以光照经中之法炼化为自身内力,内功境界便可直入三流高手之境。”说着便又从怀中拿出一本破旧书籍递与叶惊鸿,上面的“光照经”三个字已是有些模糊不清,又道:“自今日起,你便修行这光照经中之功法吧,此经乃我三十年前,集百家内功之心法,加上自己修行所悟心得所著,如今江湖中可与之相比的内功心法可谓寥寥,至于能超出此经者,怕是世间并无此等神功。”话语中透着几分自傲之意。
叶惊鸿不置可否,翻开光照经细细的看了起来,读了一会便觉此功晦涩难懂,又暗含着天地大道之理,比之清心诀又是大不相同,当下见猎心喜,认真读了起来。此书中之言极是难懂,加之言语简洁,运气之道亦是写的极简,便需练功之人于心中苦苦琢磨,方能领悟真理。叶惊鸿本就疲累,又读了半晌,不觉书中之字句皆于脑海中漂浮旋转,迷迷糊糊的便睡过去了。新野服看了他一眼,面露微笑之意,也未曾将其叫醒,只是将自己身上的衣衫轻轻披在了叶惊鸿的身上。
次日清晨叶惊鸿早起时只觉神清气爽,耳清目明,身上说不出的舒坦,与往日之感自是大有不同。赶路之时亦觉得脚步轻便了许多,倒也不如何疲累了,夜晚休息之时又是捧着那本光照经苦读不辍,试着修习之时却未能掌握其法,屡屡失败。新野服不禁笑道:“这光照经怎么也是世间难得一见之功法,倘若如此好学,那这世间便人人都是大宗师了,以常人资质,或许一辈子都学之不会,你刚学了几个时辰便想依照经上之法练功,可也太小觑了天下武学。”
叶惊鸿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师父你说这光照经难学,可弟子觉得这经写出来就是给人学的,又岂有学不会之理?”叶惊鸿平素虽谦和,可心中却是极为自傲,他于读书一途向来并无什么坎坷,自认世间之书籍便没有他叶大才子看不懂的。这光照经极是晦涩,却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于是读的便更加刻苦,他虽娇生惯养,可于读书一道心里却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只觉此书再是难懂,只要他刻苦钻研便没有不懂之理。
又过了两三日,叶惊鸿终是将此书中真意参透,于体内按照那经中之法缓缓运真气走于经脉之中,亦是试着慢慢控制那新野服于他体内残留的一丝真气,许久之后终是将那股真气化为己用。内视经脉,只见体内六条经脉如同六条宽阔河道,这股真气如小溪般缓缓流于其中一条河道之上,其他五条河道却是空空如也。便是如此,他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股舒畅之意,看着身体之中那条小溪只觉武道一途确实极是有趣,心中暗暗想着这六条河道之中若皆是奔流不息的滔滔大河,那又该是何等的豪迈壮阔。他却不知,他体内六条经脉本是错综交杂的一团,一条压着一条,起初之时如同几股乱麻缠在一起,新野服运世间绝顶之神功将这六条经脉梳理的如此井井有条,开拓的如同康庄大道,便如同在他身体中开天辟地一般,这又是何等的难以想象之神通。
叶惊鸿将那股真气于经脉之中运行了一个周天后,便觉神清气爽,仿佛那股真气又壮大了极为纤毫的一分般,虽是肉眼不可见之,但心中却有微妙之感受。自此后赶路之时步履轻健,便是走上一天也不觉如何疲乏,双目仍是熠熠发光,极有神采。便觉身心雀跃,心想武功之妙用实在无穷,不由得对新野服有了几分感激,心中也真的将他当做自己的师父一般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