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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盛宴

话说王式压着裘甫的囚车还在赶往长安的路上,平定裘甫叛乱的捷报早已飞入朝廷的传的沸沸扬扬。当朝天子李漼大喜,当即张榜告知天下。并于兴庆宫的花萼相辉楼内设盛宴款待群臣,以宰相夏侯孜为首的文武百官皆列坐于大殿内。随后几位贵妃们携着皇子也款款而来。

最先到来的是身着月牙凤尾罗裙的郭淑妃,她那娇媚的面容踏着雍容雅步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人不禁赞叹果真是长安第一美人。右手边携着的是十岁的同昌公主也是当朝天子的掌上明珠。那不知废了多少能工巧匠心思裁成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将公主那白皙的脸颊衬托得稍显红润而光彩照人也让她玲珑娇小的身材更显得华贵非凡。

随后而来的便是去年刚被选入宫中的韩国夫人,,她清秀脱俗的美貌不禁让人想起传说中的妖精,宽松的散花如意云烟裙根本遮挡不住其妖娆的身材,她又是那么清楚自己的美貌,将之肆无忌惮地张扬出来,以至于她的一颦一笑、盈盈一步都显得那么风情万种。

而后是三位俊朗挺拔的皇子,宫里流传着他们的母亲的传说,传言说她是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常常伴其左右的宫女,可惜她的早逝让这一切都成了一个任宫中闲话中任人猜测的谜。

直到最后才到的是王贵妃王灵芸。她的美貌足以让前几位贵妃黯然失色,让群臣惊为天人。只是她的强颜欢笑的双眼中笼罩着一层不为人知的哀伤的阴霾。

正被皇帝揽在怀里与皇帝咯咯嬉笑的同昌公主用娇嫩的手指了下王灵芸的方向说道:“那个小姨真是好看,我在宫中平日里怎么也见不到她几面,要是她能陪我玩就好了,我能找她玩吗。”

“好啊,那你去找她去玩吧。”乐呵呵的同昌得到正在兴头上的父皇的一口答应当即就跑向王灵芸。半路上便被郭淑妃一把抱住摁回了座位:“你不许去,你那个小姨啊,整日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怪,我不许你和她有任何来往,听见了吗。”

“那个小姨她一看就不是坏人,哎,你看她多美啊,像个菩萨。”

郭淑妃轻轻拧着公主的面颊:“我的乖乖,哪有把坏人写在脸上的。你就待在这不许乱跑,听到了吗。”公主只好闷闷不乐地鼓起腮帮子嗯了一声,咬了一口面前的云糕。

皇帝兴致盎然朗声说道:“今日获闻浙东观察使王式剿灭叛乱生擒裘甫,实乃朕平生一大快事。人常说贤君明主要会懂得与民同乐,朕便立即邀请众位爱卿与朕一起开怀畅饮。今日宴席不谈政务,不必拘泥于上下之礼,大家敞开了喝,不醉不归。”语罢,一声令下,欢快的宫廷丝竹乐曲便奏响,宫女们呈上用糖蜜腌制好的糖蟹与切成薄如蝉翼的小片的鲑鱼切脍,大臣们品尝着黑若纯漆的龙膏酒,一时之间满朝文武其乐融融。

这花萼相辉楼本就是一个观舞的极佳位置,特别是在观赏字舞之时更是妙极,舞台上龙飞凤舞,而在楼上的观者可以清晰地看见舞者摆出的一个个字形与姿势。群臣正啧啧赞叹着那台上正在演绎的舞蹈,那是当年武后所制的《圣寿舞》,身着五色画衣戴鎏金铜冠身段曼妙的一百四十个怡春院的姑娘们在轻柔的曲调中曼衣作舞,衣彩飘飘有若九天仙子携清风明月共赴瑶台遨游仙境,本以为一曲将尽之时,忽闻一声羯鼓隆响,眨眼之间本如五色彩霞般的丽人们在观众的眼皮底下瞬间变换了衣装,新的色彩的衣着上绣饰着鲜明华丽的对凤纹案是那么惹人注目。换了衣装的佳人们正伴着华贵恢弘的丝竹乐音有节奏地聚散开合,姑娘们相聚而聚成一个新的字,如有百十来个轻柔的花瓣拼织成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般煞是好看,若将每个字连起来读便是:“圣超千古,道泰百王,皇帝万年,宝祚弥昌。”这恭祝唐室隆昌的十六个字,集合而现,分散而解,有如华清池那拍打着玩水少女细嫩脚丫的小小的浪花般循环往复,直至舞曲完毕,最后以快健而轻盈的步伐在文武百官的一片叫好声中“合杀”。(当时俗语称舞曲结束为“合杀”,与战场收兵,围棋收官道理类似。)

正当文武百官还沉浸在刚才奇妙的舞曲与戏法一般的换衣带来的震撼之时,忽然感到整个花萼楼焦香四溢,原来是,几个小太监又扛上来了一道大菜——浑羊殁忽。只见一个硕大的粉红象牙木制的长案上呈放着一个巨大的银制餐盘,上面是一只被烤得色泽金黄热气腾腾的整只全羊,几个小太监将羊整个翻过来使其肚皮朝上,用紫檀木制的刀具轻轻剖开被缝合好的羊的肚子,里面一整只烤的恰到好处的鹅又露了出来,登时只觉整个大殿酥香扑鼻而来。下人又将烤鹅取出,椒香的油光还在吱吱作响,将其呈于一新的银盘之中,再用刀具在烤鹅那饱满的肚皮上轻轻一划,其内晶莹剔透而油光渍渍的糯米饭配着用调味料拌匀腌制的鹿肉与鲜浓的汤汁在一瞬间挤破烤鹅那一层薄薄的束缚满满地溢出而来,八角、葱、姜、桂皮等各种调味料与清香的糯米和鲜美的鹿肉、羊肉与鹅肉混杂在一起的浓郁香味再一次地扑面袭来,殿上众人只觉此时的一呼一吸都是莫大的享受。鹅肉改刀切成精致的小块配上包裹着鹿肉与汁液的糯米饭呈上给皇帝、贵妃、皇子、公主享用,最大的那块鹿肉毫无例外地分给了同昌公主。剩下的羊肉则分给各位大臣。

正切分羊肉之际,同昌公主惊呼一声,王贵妃的白玉鎏金盏也惊落在案上传来一声脆响,百官纷纷看向公主所指的方向,原来是舞台之上一个大概十岁的少年伴着繁华嘈杂的金管丝竹之声爬上一根细细的竹竿顶上,之后,在杆上一个后空翻倒立起来一只手撑在竹竿之上,一声鼓鸣之后以迅速抽手,张开双臂,竟仅以头支撑身体倒立于细小的竹竿顶上!此时音乐也达到高潮,教坊当中众多身强力壮者两脚各戴一竹竿立于舞台之上,两两组成一队,倩影绝貌身材窈窕的美人飞身踏上二人的肩膀,在其上翩翩作舞。整花钿以容兴,转罗袖而徘徊。又一声鼓鸣,众多美人飞身一跃脚下左右二人便互换了位置,容美人再次稳稳地落在自己肩上。声乐再起,脚下戴杆众人有序地站成一圈,其上美人们迈开步伐接连踏于其上也如花间之蝴蝶上下纷飞舞作一圈。度岌岌之云梯,绕森森之仙杖。惊艳绝伦美不胜收。叫好声欢呼声涌成一片响彻长安。

同昌公主指着在众多飞舞的美人围成的大圈正中间那个仍在倒立的少年说道:“我记得他,方才的庆善乐中也有他。那时六十四个孩童一齐作文舞,就他长得最为好看,舞也舞得最美。父皇,我要那个小戏子做我的玩伴。”

在一旁的郭淑妃轻轻拍了她一掌说道:“胡闹!你知道你是谁吗?你是一国的公主。他充其量不过是个教坊里的内人,你和他玩在一起成何体统。”

皇帝也冲着郭淑妃打趣道:“就我对咱们公主的了解,咱们公主小小年纪就要享受公主的待遇了,想要男宠了,现在还不行,你还太小,还未出嫁。况且容易招惹是非日后难免会落人话柄。”

这是为数不多的同昌公主被父皇拒绝的情况,她一脸委屈地噙着眼泪问一旁的母亲男宠是什么出嫁又是什么,郭淑妃笑着说:“出嫁啊,就是像我与你父皇一样结为夫妻,生下了你这个小胖娃娃。至于这男宠嘛,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以后再给你说。”

只以为父皇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气鼓鼓地吃完了整个宴席,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她终究是太过年少,对眼前的父皇和身后的王灵芸脸上浮现的一丝微妙的神色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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