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翊第一次见到林婉潇,是在楚国公府上。老国公夫人七十大寿,几乎宴请了所有京城的世家大族。
楚国公府的几个女眷在楚贵妃的支持下,对于结交京城里的夫人们很有热情。给不少盘根错节的转折亲都发了帖子。
昌安侯也带着他夫人和两个女儿来了。楚贵妃在后宫得势,没有人敢怠慢。
林婉潇那时候七八岁,圆滚滚地被蓝氏牵着。文国公的儿媳来找蓝氏说话,狠夸了林婉柔几句,两人越说越热乎,对于林婉柔及笄礼颇有谈性。见林婉潇坐在桌旁静不下来的模样,蓝氏就让自己身边的丫鬟牵着林婉潇到院子里去玩。
楚国公府比昌安侯府大的多,几乎是昌安侯府的两个那么大,因着楚国公的泼天富贵,楚府上花园比昌安侯府的花园精致的多。林婉潇就在花园里窜来窜去,小丫鬟差点跟不上她的步子。
这时候的沈钧翊也在院子里。他是跟着德妃娘娘的嫂子,李夫人来的。李夫人和楚家的几个其实不对付,过来也只是和交好的几家说话,带沈钧翊认人。德妃特意交代了李夫人,给沈钧翊穿着普通的料子,李夫人也不给人怎么介绍,只含糊过去。没有见过大皇子模样的几位女眷并不知道沈钧翊也来了,就站在她们不远处的回廊上四处观察。
沈钧翊一眼就看到林婉潇跳来跳去地样子。小丫头还没有褪去婴儿肥,圆滚滚的煞是可爱。他叫住路过的小丫鬟,给了她几个铜板,让她想个法子去打听下那个到处跑跳的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女儿。
那个小丫鬟人相当机灵,早在各家女眷来的时候就记了不少人,当即回答:“那是昌安侯府的二小姐,叫林婉潇。”
沈钧翊很满意,让她去忙自己的。林婉潇精力旺盛,一直在偌大的庭院里,自己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看着林婉潇跑跑跳跳了一上午,终于在午饭前他要和李夫人一道告辞的时候累了。和出门的他擦肩而过,扑向来迎她的蓝氏。
沈钧翊在宫中一直都是受着极重的规矩约束,乍一见如同小鸟般欢快的林婉潇就抑制不住的有些喜欢。若是自己的妹子也能这么无拘无束的模样就好了。沈钧翊那时候在想。
又或许不是这样的原因,沈钧翊看到林婉潇的时候,像看到了高过宫墙的阳光,让他古井般的心抑制不住地跳动了起来。
大概是对她脸上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打动了他,他想这样的快乐里有一份原因,能是他。
“几年前你就见过我了?”林婉潇惊讶,“那你之前又不告诉我。我问你你都不肯说。”
“这又是我的另一处错了。”沈钧翊感觉有些噎着,“我想着不告诉你也应当不要紧的。结果我都没来得及告诉你。”
“确实。我一直都不知道你为何要娶我。”林婉潇轻轻呵了一声,“你不说谁会知道呢。”
“是啊,我不说谁会知道呢。”沈钧翊叹了口气,把手里把玩许久的玉佩递给林婉潇,顺便抢走了那只比林婉潇手腕大的多的翡翠镯子。
“这个送我吧。”沈钧翊拿过镯子就塞进了袖子,一点反应机会都不给林婉潇。
“你这个是干什么?”林婉潇捏了捏那玉佩,是极好的料子。
“差动我那些护卫可以用这个。”沈钧翊笑了笑,“你的镯子就当回礼给我了。”
林婉潇皱眉,“互相送礼可是私相授受的行为!你要害我不成?”
“不会的,我不会让别人看见的。”
“不是这个问题,腊月她们清点的时候会发现不见了的。”林婉潇有些急起来,“到时候我该怎么跟她们说?”
“潇儿。”
林婉潇看向沈钧翊,他的神色落寞,明明是清俊的少年,却像是被抛弃的孩子,无措地看着她。
其实林婉潇心里略微觉得,把孩子的死归咎于沈钧翊没有道理。世俗说纳妾是男人的权利,她没有那个能力去和世俗抗衡。这种事情总要男人情愿的。她再不满意,又能说什么呢?连父母都没有办法为她出头。
上一世的沈钧翊错在他失信,错在他安排了错的人在她身边。他错估了自己的能力,以为他能把林婉潇护在羽翼下。她的孩子,其实是因为楚家死的。
她有什么理由去憎恨排斥沈钧翊呢?他不过是天下众多男人中普通的那一个。他也会同父母那般,再恩爱也会有妾室温存小意。只是因为一些小小的机缘,他看上了她,娶她为妻。是她误解了沈钧翊。
沈钧翊不清楚林婉潇看着她在想什么,但他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于是他用手在林婉潇面前晃了晃。
“潇儿?对不住,我把手镯还你吧。”沈钧翊把手镯掏出来递给林婉潇,林婉潇却没有接。她愣愣地看着那个手镯。
“大皇子。。不。。沈钧翊。你能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一定会告诉我,不隐瞒我吗?”林婉潇说,“之前我们稀里糊涂就做了夫妻。后来的事情告诉我们这是不行的。”
上天愿意给他们俩再一次机会,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缘分未尽?林婉潇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
“以大皇子的身份发誓。从今往后只汝一人。”沈钧翊郑重其事地看着林婉潇,一字一字地说,“什么事都会与你说,不让你再担忧。我不是神仙,我是人,我会犯错,之前犯错的代价太过惨痛,现在我不会了。”
“那镯子你留着。”林婉潇点了点头,把泪意压回去,她装作没有听见那句只她一人的话。上一世沈钧翊也曾说过,却没有实现,“既然答应了。做不到我会毫不犹豫地走。”
不过现在的林婉潇不知道的是,在她面前发了一通誓之后,这一世的沈钧翊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