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逛街也是女人减压的一种方式。
解羽桦并不喜欢逛街,她喜欢在咖啡厅坐一下午,看书或者码字,安静地看着室外的人流车往,别有一番趣味。
每个人行走的路线,穿的衣服,拎的包包,走路的姿势,速度快慢,都可以看出他或者她的行动原因与目的。
她曾经见过一个大学生,抱着吉他坐在路口,弹唱着流行歌曲,专注而安静。他的身前放着一个募捐箱,标明是为了山区儿童能上学而做的公益演出。
在夏日的树荫下,他穿着白色的T恤,眼镜后面是沉醉的神情。
他做公益,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那时她才毕业不久,刚刚上班,每日路过那个路口,都能想起那天的情景。
她给募捐箱里塞了钱,有些拘谨的问对方能不能点歌,那位同学就点头说可以啊,你告诉我什么歌曲。
但她说的歌曲对方没有学过,便对她说,“这歌我现在不会唱,但这三天我都会在这个路口,我今天回去学习一下,你明天来的时候我唱给你听。”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是很认真的表情,并且用手机记下了歌曲的名字和原唱,然后歉意的对她笑了笑。
解羽桦点着头,说了一声谢谢。起了风,傍晚的云彩灼烧出一片红霞,蝉鸣声不绝于耳,又是一个白天过去了。
她走回出租屋,闻到了一阵香味,应该是青椒鸡蛋,她猜测,果然见到餐桌上放着一盘青椒鸡蛋和两碗米饭。
厨房里还有一个苗条的身影在收拾卫生,她喊了一声:“真真姐,我回来啦。”
第二天下起了大雨,虽然是雷阵雨,但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下班的时候,雨正大,她撑伞路过那个路口,没有见人。
这么大的雨,着实不便,她想。
第三天是周六,她休息,下午的时候,她盯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叹了一口气。
真真看她愁眉苦脸,问她怎么了,她说,我错失了一次机会。
至于是错失了什么机会,她却没有说。
真真是她的同事,彼时她的性格和现在略有些不同,她那时少年老成,性格沉稳。真真则是性格泼辣,和公司里的同事常有争执,独独她觉得争执是可笑的事情,遂两人竟慢慢地玩在了一起。
真真喜欢逛街,并将之当成了唯一爱好。她那时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真真拉着她逛街她就去,然后她坐在休息的地方,等那姑娘试衣服试鞋子试包包。
两年多的时间,竟然断续看完了十五六本书。
后来真真谈恋爱,她们终于分开住了,她自己住在一个房间里,也不觉得空旷,堆满了书和她练毛笔字的物什。
大概那个时候她是真的单纯,经历过黑暗的曾经,犹抱着对明日的向往和对未来的希望,简单的,无欲无求的活着。
后来真真结婚,她的家人不同意,但她已经怀孕,还是举行了婚礼。
真真家里没有人去送亲,她就跑了三百多公里把她送到对面那个男人的手中,看着他们结婚看着他们生孩子,然后断了联系。
大概结了婚的女人,和没有结婚的女人,总是有两个世界观吧!她那时候想,后来才知道,和结婚没关系。
有的女人,在爱情里围着男人转,有了孩子就围着孩子转,断了从前的社交,现在的社交也只有宝妈一族。
她不知道那种围着男人孩子把他们当成自己世界支柱的人,她们的追求是什么,也或许没有追求,也或许,男人和孩子就是追求。
真真是她离开校园之后的第一个交心朋友,可能也是最后一个。
或许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渐渐懂得了,感情没有长久的,认真的人,往往才是被辜负的那个。
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
后来她也时常会想起那个总是脾气一点就着的姑娘,后来她就慢慢的排斥逛街。
她开始会有目的性的去做事情,去哪个餐厅吃饭,去哪个影院看什么电影,不会再在街上徘徊不定,看灯红酒绿都想去尝试一下。
就像那年的傍晚,她塞了二百块钱,就敢让一个陌生人唱《窗外》。
是哪位前辈说过,成长是个蛋疼的玩意儿,砍掉了你的感性,强加给你理性,然后还会义正辞严的跟你说,你长大了。
后来她见到类似的慈善活动还是会尽绵薄之力,却再也不敢大着胆子拘谨的跟对方说,我能不能点歌?
再也不敢见到帅气的兵哥哥就去要人家的QQ号,再也不敢向那年对她军训的教官说,教官,你这么可爱,考不考虑交我这么个不可爱的女朋友啊?
在和真真断了联系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不喜欢和任何人交谈,网络上的陌生人总是三问句开头让她烦躁不堪。
你好,你叫什么啊?
哪里人啊?
有男朋友了么?
我叫你大爷……
草星人氏……
男女朋友都有……
彼时微信刚刚兴起没两年,除了公司使用,私聊社交主要还是QQ。
有那么一天,她突然睡醒了,外面正在下雪,她下楼买了一份串串香,看了两集柯南,调出QQ,删除了亲人同事见过面的朋友之外的所有人。
然后继续看柯南。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吧,幡然醒悟在莫名其妙的黄昏,就着满天风雪,咽下那些情绪满满的青春。
从此便是下午的咖啡厅和晚上的路边石。
就像15年盛夏的夜晚,她坐在路边石上看对面的广场舞。
跳广场舞的不仅是大妈,还有大爷,但她的目光只落在一个女孩的身上。
那女孩子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下摆塞在裙子的腰线里,在凤凰传奇的歌里跳着她自己的恰恰。
但她和周围的人完美融合,只有在远处,才看出她的曼妙灵动,她融入世界,又不属于那个世界。
解羽桦当时看的入神,心中感动的不能自制,又觉得心灵如同被净化升华一般,竟有了圣洁的意味。
那天晚上回去,她拿着笔,趁着那心境尚没有过去,写了几行诗:
雪莲盛开
从来在人间
亦在人间外
在人眼中
在不可到达的白雪皑皑
大概她是没有写诗这天赋的,只有自己写给自己,不拿出去惹人发笑。
然而写诗,本来就应该是写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