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台正西边有一座遍植梅树的院子,正屋乌瓦白墙,匾额上书:隐剑阁。
水汽袅袅,满室茶茗馨香。看窗外又是一季新冬严寒,风雪交加。
房室中端坐的少女孝服未除,乌丝长长的垂落到地上,一双素手美如嫩姜,柔柔地握着绿釉茶盏。墨玉般的明眸映在清凉的茶汤上,水光脉脉。
如果但看她的容颜,或许她不是世上最美的女子,可若是论及家世背景,气度才华,这天下便少有比她更卓越的存在。
对坐的矮几前,老者头已经花白,光滑整齐的胡须却如同下巴上挂着一条悬泉流水,长及肚腹,尽管他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级,但身形依然坚挺,颇有几分道顾仙风的气质。
“光阴一晃十数载,连枻儿你如今都已经承袭主位独当一面了。怎的,轩中事务都料理妥当了?跑到叔父这里来躲懒。若叫你族中的长辈们知道了,叔父可不戴过啊!”
“叔父说笑了,族中长辈远在俱在长安,江淮一带,或主事,或游历,哪里有空管我?外族中与我家渊源最深的只有班伯父和叔父您,如今班伯父又远在朔方郡……”
话到一半,女子忽然不说了。
白绥抬眼看她,“听你这口风,怕是有事求叔父吧!”
女子闻言,眸中露出了欣喜的神态,可是那种情绪也只是从她眼中一闪而过,没等晕开几圈涟漪,就已经彻底抚平。
身为雅文轩的嫡传子弟,多年的教诲约束,早已让她学会“喜怒哀乐,发而有中”的道理。
即便是平日里,她也不能像一般人家的小孩那般肆意地游嬉玩闹,更何况如今,她刚刚丧父,身带热孝。
“侄女就知叔父不会见死不救。”
“嗯?那么严重?竟至于要论及生死?”
白绥故意顺着她的话说,实际却是在提点她。
简如琢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可她还是叹了一口气,闷闷不乐道:“侄女没有言重,这事儿还真是不仅关系到侄女的性命,更关系到雅文轩的生死存亡。”
“唐栎——”
说话间,侍女唐栎已经呈上了一个半尺见方的乌木盒子。那盒子上雕刻着凤落梧桐的图案,盒子外还镀着金边。
白绥好歹在雅文轩看了二十几载烟落霞升,怎会不知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何等要紧的东西,更何况,这盒子前不久才从他手中送出去。他一时有些诧异,直直看着简如琢把那个盒子推到自己身前。
“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简如琢俯身行礼,恳切地求道:“请叔父代替如琢,继续执掌雅文轩隐剑堂。”
“这可不行,先时是令尊病重,才叫我代掌这枚大印。如今雅文轩已有正主,我个外人,岂有再据之理,不可不可。你赶紧给我拿回去。”
白绥一般说着,一边将东西向简如琢推回去。
简如琢于是着急了。
“当日先父重病之时,将琢儿与隐剑堂都托付给叔父,如今琢儿羽翼尚未未丰,叔父代掌应轩台,有何不可?”
“代掌就是代掌,那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如今雅文轩已经有了正儿八经的轩主,我再抓着权柄不放,便是越俎代庖!你切不可胡闹,快快收回去!”
“怎的是胡闹呢?先祖立隐剑堂,广集天下侠客武士,一来为保雅文轩太平,二来为图谋来日。那隐剑堂,对于雅文轩而言就如猛虎的尖牙利齿。琢儿只怕驾驭不了,反伤了自己。”
她说着说着,竟神色颓丧,还不由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