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也有白天黑夜,神仙们也是白天工作,晚上扯淡。天河水军每日鸡鸣而起,披甲操练,天河长九百三十二里多两百零六步。当然,对外宣称是九百九十九里。每日我的儿郎们不分昼夜的巡行守卫,天河之澄澈皆是我等之血肉涤荡。
今日点卯完毕,副将告知,托塔天王传书信,着军部各统领将帅于南天门司军务。我点头知晓,着亲兵准备盔甲顶戴。对副将说:“去把我大黄领出来。”
大黄是我的马,天界战争马用处极少,人间的战争骑兵能起决定性作用,而天界则不是,大家能飞,马跑得比骑马的人还慢,要来干嘛?但是骑马却能让人看起来威武霸气,所以将领们一般在正式场合都会骑马,彰显威仪。不过,马这玩意确实挺好玩,我的大黄跟随我六百多年了,在战斗时我不用管它,它偶尔还能踢死几个敌人,最重要的是,它挺能喝的,我有时能和它喝个半宿。但是,马匹这个东西,属于战略物资,归天庭统一饲养,用时调拨。这样也好,我这清一色的大老爷们,母马都没一匹。在天马监可以妻妾成群,养尊处优,吃饱了就跑跑,跑完了就繁衍后代。这货日子过得比我舒爽。
一炷香功夫,帐外传来嘈杂声,似乎还夹杂着哀嚎。我撩帘而出,看见几个兵丁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好像是我的副将,我近前观瞧,我那尽职尽责的副将衣衫破碎,满脸是血,眼睛肿胀的和屁股蛋一样,连手脚都抬举不动,只是用鼻孔哀怨的看着我,因为眼睛已经肿胀的睁不开了。我问道:“你这是遇到敌袭了?”听见我的声音,他哭号得更大声了,还有腔有调抑扬顿挫的,我有一种想掐断他脖子的冲动。“元帅~为卑职做主啊~天马监那只直娘贼不但不让我领马,还不由分说把我打成这样,这……这分明是不把元帅放在眼里,请元帅为我天河水军讨个公道。。。”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能拍得有点重,他抽搐了一下。我说:“以后自己挨揍了,别把整个水军扯进来。”不过我觉得我有必要去看看,副将别的不说,这家伙的本事却是有的,斩妖除魔也的确是把好手。能把他弄成这样,这个马夫不简单。
我来到天马监,愣了一下,门口又抬出来一个人,我上去一看,哈,李靖的副将。那家伙看起来比我的副将还惨,连叫唤的气力都没了,就剩下一阵哼哼声。抬着他的亲兵们见我正欲行礼,我挥手让过,他们一阵风的去了。我进了天马监的院子,院子里树木葱郁,倒有一种别有洞天的味道。我穿过院子,进了第一进院子,院内有堂屋一间,屋后是连片的马厩。堂屋里的公案后坐着一个着红色官袍的人,特别瘦小,只看见一件红色官袍,人却被衣服遮了个严实,边上两位天马监小吏一个打扇一个递水的正小心伺候着。见我来了,小吏赶紧哈腰唱喏,我回礼一个,对着公案后面那件红官袍再施一礼,说道:“天河水军前来领取马匹。”红色官袍里那见不清面目的人突然抖动起来,我这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半会。那袍子抖动的愈发厉害起来,发出了哈哈哈的笑声。我一步迈上公案,揪住那件袍子往上一提,唰的一下,那件衣服被我揪了出来,或者说穿衣服的人从衣服里漏了出来。我皱眉观望,那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们四目相对。那人,额……应该不算完全是人吧,这货是只猴子,一只金毛的猴子,这猴子在笑,笑的獠牙都眦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想揍他。我一把揪住他胸前的毛,这货一口咬向我的手,我手一缩,一脚把公案踢翻。这猴子速度极快,噌的一下窜了出来,猴子看着我说:“别弄坏我这的家什,出去干敢不敢?”我驾起云头冲上半空,低头对猴子说:“来,猢狲,我看看你有何本领。”那猴子站在院里抬头看着我,不见他有何动作,一道光闪过便没了踪影,我只道是障眼法,打起十二分精神戒备,忽觉头顶风声一紧,下意识架起双臂护住头脸,猴子不知何时到了我的头上,他一脚劈下,我堪护住。一股巨力传来,我竟被猴子一脚劈下云头,摔落院内,一时烟尘四起。这猴子好大力气。我翻身站起,再次迎上那猢狲的拳脚。不得不说,这猢狲身手真不错,势大力沉,招数精妙,身法神出鬼没,还真不好对付。我俩你来我往的招呼了良久,不见胜负。不过说实话,我打得累了,于是我跳开一步,喝到:“毛畜生,拳脚不过瘾,敢不敢亮家伙?”猴子听了这番话之后原地愣了,那两只奇大的眼睛看着我,眼里透着不可置信。然后,他缓缓说道:“不,我还不想杀了你。动拳脚我奉陪到底,亮家伙不来。”我俩就这样杵在了半空,下面乌乌泱泱的围着一群看热闹的神仙,这毛病凡人也好神仙也罢,都一个尿性。我甚至怀疑下面围观者里有人在买输赢。因为有人在喊:“诶,别停诶,继续啊!分个胜负呗!别停啊!”我对猴子说:“下回咱两再打,我要先去打死下面那帮孙子。”猴子歪着头看着我,对我眨了眨眼,忽地就又不见了。这真是个好法术,真快。我站在云头一泡尿对着下面看热闹的孙子们就撒了下去……
猴子就是猴子,非我人类,他都不会坐,在椅子上蹲着。小吏赶紧给我搬来一把椅子,一盏茶。我特别用力坐了下去。猴子撇撇嘴没搭理我。没等我开口,猴子说话了,他的声音很尖锐,语速很快。他说:“首先,调动俺老孙这的马匹要天庭的手令,这是老子我上任时太白老头子说的。还有,他们没有手令还不把俺老孙放在眼里,你说……”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忽然就瞬移到我身边,一把叨住我的手腕。他娘的,这该死的法术,说真的,他要用这招杀我的话,我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他抬起头问我:“你说该打不该打?”我突然有种拿这只猴子没办法的无力感,我挥开他的手说:“也罢也罢,终归是这帮家伙横惯了,未想这里有个更横的,罢了罢了,我去找老白头要手令。”猴子一个后空翻翻回椅子上,对我说:“你不要手令了,因为俺老孙喜欢你,小的们,去把这家伙的马牵出来。”俩小吏仓皇领命。不多时,我的大黄就神气活现被领了出来。还别说,动物饲养动物还真不一样,大黄毛色鲜亮膘肥体壮,喷着响鼻,唾沫星子横飞的样子看起来的确比以前精神。我牵过大黄,对猴子拱手说:“以后说话坐稳了说,别跳来跳去。”猴子几步跳到我面前,一边抚摸着大黄的鬃毛一边对我说?:“下次,找个安静没人的地方,我们亮亮家伙玩玩。不过你得请我喝酒。”
我赶到南天门时,发现大家都没骑马,就我一人骑着马。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我哈哈大笑,说道:“你们这帮家伙,被一只猴子弄得马都不要了?”看见这帮家伙尴尬的样子,我被猴子打疼的几个地方顿时觉得好些了。会议的内容千百年不变,就是天恩浩荡啊,大家要齐心协力永固太平啊,再就是各军统帅发发言,吹嘘吹嘘自己治军有方士气如虹,再赞颂一下天帝德恩此类言语。最后李靖提议共同举杯,会议圆满成功。然后各军将领领着劳军的美酒和丹药尽兴归去。
我回到军账,要众兵将领取了劳军物,特别多备了些给那受伤的副将。我手下有三个将军,铁葵,定山,裂锦,是我一手带出的铁血儿郎。我差兵丁备了酒菜,吩咐下去宴请三位将军及裨将们,外加全军加餐。劳军也就这点好处了,大家大碗喝酒大块食肉围炉夜话,其实这个在凡间有什么不同?只因有了更悠长的寿命?寿命的轻重也许不是按岁月长短来计的。
真正的朋友喝酒时话并不多,因为没啥要表现的,你的里里外外他都一清二楚。只要一盏一盏的喝下即可。真朋友也不会劝你喝,各自安好,互不干扰。我揉揉还在疼痛的手臂,想起那只神奇的猴子,再看看那轮温润的月亮。嘿嘿,今晚兴许能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