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梓离和江厉玄通完电话后，驱车来到了乔西微所在的小区。
他敲了门，给他开门的是江厉玄。他刚进去换了鞋，江厉玄就示意他动作轻一些。
“乔西微还在睡觉？”冯梓离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略有些奇怪地问道。
“她带着简单出门了。”如果不是这样，江厉玄也不会让冯梓离现在就到乔西微家里来，“资料呢？”他问了句，带冯梓离向阳台走去，怕吵到了还在熟睡中的一一。
冯梓离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着的卧室门，金丝边眼镜后的那双眼随之起了笑意，抬腿跟在江厉玄身后。
两人在阳台上站定。
冯梓离将公文包里的文件拿出来递给了江厉玄：“这是潘宜雯女儿的诊断书……”他说到这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诊断书有很多份，他先后找了很多个名医为丝丝治疗，但结果却并没有什么改变。
阳台上只有江厉玄静静翻动纸张的声音。
两人都沉浸在了各自的思绪里，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听到客厅那边的轻微响动。
乔西微推门走进，诧异地扫了眼过分安静的客厅，以为江厉玄是外出了。
简单早上说想见妈妈，她便联系了简青柯，把简单暂时给送过去了，等晚上再去接她。
她脱了外套，有些疲累地活动了一下脖子，走到客厅才隐隐听到了从阳台那边传过来的说话声。
声音很好辨认，是江厉玄和冯梓离的，只是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比较凝重。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乔西微走近了一些，刚好听到了背对着她的冯梓离说了句：“潘宜雯几次去医院看女儿，但医院为了病人的情况考虑，后面就再也没有同意她们见面。”
声音突然止住了。
冯梓离眉头动了动，在江厉玄转过头后，顺着他的视线一望，才发现了客厅不远处站着的乔西微。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刚才他和厉玄的对话她又听到了多少？
冯梓离推了一下眼镜，正想着如何应对眼前这突发状况，就听到江厉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地对乔西微开口道：“一一还在睡，你中午想吃什么？”
“清淡一点的。”乔西微答，视线落在了江厉玄手里的文件上，脚步却未动。
三人中，似乎只有冯梓离一人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江厉玄，又看了看乔西微，随后将目光收回，对江厉玄说了声“先走”。
“嗯。”江厉玄应他。
冯梓离从乔西微的身旁走过，步子比来时快了一些。不多时，关门声便在寂静的客厅内响起。
“潘宜雯……”乔西微的眼睫动了下，最后还是决定面对这个问题：“你是怎么处理她的？”
“你觉得我会怎么做？”江厉玄走了过来，声音低缓地问她。
“我刚才听到你们在说医院。”乔西微抬眼看他，四目相接，“所以现在是后悔了吗？后悔你对潘宜雯女儿所做的事，想要弥补？”
虽然她看不到文件上的内容，但封皮的标识她还是认得出来的。全都属于医院。
江厉玄深沉的目光锁定她，过了好一会儿，喉咙才动了一下，吐出一个字：“嗯。”
真是这样的吗？
和上一次听到江厉玄亲口承认时的感觉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江厉玄为什么要将丝丝逼疯后再找人给她治疗？这做法不是自相矛盾吗？
此时，潘宜雯说过的话，突然闪进了她的脑海。
她说……是姚阿姨害的丝丝。
撇开个人感情看待这件事……如果真的是姚阿姨的话，那这一件件的事，似乎就可以串联起来了。
江厉玄的刻意隐瞒……潘宜雯对江厉玄莫名的信任。都可以说通了。
乔西微怔在原地，感受着心肺处传来的痛感，但面上的表情却淡淡的，没有显出一丝端倪。
“十二醒了。”乔西微道，随即转身，想要快步走出客厅。
但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姚青岚来了电话，乔西微光听声音，都能够想象出她脸上温柔的笑容：“我新学了一种汤，待会儿过来煲给你吃。”
乔西微恍惚地听着，应着，等电话挂断，江厉玄问了后，她才意识到她答应了什么。姚青岚要来，而她肯定是得知了江厉玄过来住的事，以为他们有复合的可能。
乔西微庆幸十二醒的恰是时候，她不想现在面对江厉玄，让他看出什么来。
回到卧室，乔西微没有立即关门，而是将门稀开了一条缝，看到江厉玄拿着文件回了他的房间。片刻后，他走出来，拿着手机似乎正准备打电话，拨出号码后眼一抬——乔西微将门给彻底阖上了。
十二哭闹着，声音轰炸着乔西微的耳膜。乔西微抱起她，在卧室里来回走动，边轻拍着她边哄。
门被敲响了，江厉玄在外面问道：“一一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十二红着一双大眼睛，在听到江厉玄的声音后，突然便止住了哭意。
“开门。”江厉玄的声音再次响起。
乔西微走到门边，顺手将门给拉开了，想让江厉玄来哄小十二。
哪知十二的小手紧揪着乔西微胸前的衣服不放，咿咿呀呀地叫着，小嘴凑了上去，做出吸奶的动作。
江厉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眸光一深：“她饿了。”
她知道。十二这么明显的动作她怎么能不知道？
乔西微尴尬不已地叫江厉玄，“你先出去吧，我给十二喂奶。”
十二没有吃到东西，小嘴一瘪，眼看着又要哭出来。
“江厉玄。”乔西微见他似在走神，愣着不动，又叫了他一声。
江厉玄的眼神一转，落在了十二揪着乔西微衣服的那只小手上，抿了抿唇，往门口走了几步，站到门外，右手带上了门把。
乔西微见他出去，松了口气。解开胸衣，给十二喂奶……
十二肚子饱了后便又有了精神，扭着让江厉玄抱她。
姚青岚来时，刚好看到两人在一块哄孩子的情景。她进厨房煲汤，乔西微进来帮忙，她颇为感慨地道：“十二现在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早产儿。西微，你把她照顾的很好。”
乔西微清洗着蔬菜，听到姚青岚的话后，嘴上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句，心里却在走神。
潘宜雯的事……真的是姚阿姨做的么？
“姚阿姨。”乔西微关了水阀，直起身子开口道。
“嗯？”姚青岚转头看她。
“之前……”乔西微一顿，斟酌了一下词句后才道：“你说过江叔叔以前心不在你的身上……那你是怎么留住他的？”
姚青岚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被问住了，但没过多久便回了神。
她轻笑，“还能怎么留？一直等着他呗。”她以为乔西微是在拐着弯问她自己和江厉玄，语调不由自主地便柔和下来，“有些人，虽然一开始的注意力不在你身上。但只要时间长了，他会发现你的好的。”
这话，她在说自己，同时也在说给乔西微听。
乔西微也听出来了。
“嗯。”她道，垂眸，心潮翻涌。
其实她还想继续往下问。问姚青岚除了等待，是不是还用了其他的手段？比如丝丝的事……赶走心爱的那个人身边的所有女人，只剩下自己一个……对方是不是就是这样看见自己的存在的？
吃饭时，姚青岚看乔西微有些心不在焉，便关心了她两句。
江厉玄也看了过来，乔西微轻轻摇头，说没事。
江厉玄察觉到乔西微刻意回避他的目光，以为她是为了中午给十二喂奶的那事正尴尬着，没有再问，顺手给她盛了一碗汤。
……
潘宜雯家。
此时虽然是白天，但客厅仍然显得很昏暗。潘宜雯没有开灯，一个人独自坐在客厅的地板上，面前摆满了丝丝用过的东西。
从小到大，丝丝在学校得到的奖状。她喜欢的裙子……还有她最喜欢的画集。上面全都是她自己画的图。
突地，手机铃声在这安静的空间内炸响。
潘宜雯的身体动了一下，在看到号码是从丝丝所在的医院打来后，双手立刻便伸了过去，抓起手机接听了电话。
“是潘女士吗？”听筒里传来的甜美女声略带了一丝迟疑。
“是我。”潘宜雯皱着眉，在女人沉默的时间里，心中缓缓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沉闷感。她挺直了脊背，催问道：“怎么了？是丝丝出了什么事吗？”
女人仍是沉默。
潘宜雯心里一紧，“说话啊？你打电话来难道就是为了装哑巴的吗？！”
“潘女士。”女人突然出声。
潘宜雯一顿，屏息等待着。
“请你节哀。”这回女人很快就把下一句话给说出口了，“你女儿在医院跳楼……自杀了。”
潘宜雯只觉得耳朵“嗡”地一声响，她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
她瘫坐在了地上，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流了出来。她犹自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扯了扯嘴角，憋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问手机那端的女人：“我叫潘宜雯，我女儿叫潘如丝……你电话是不是打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