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乔西微趴在办公桌上，闭着眼睛，突然一震，醒了过来。
她看了眼周围，这才意识到刚才是在做噩梦，松了口气，起身去了茶水间。
“诶诶诶，前面那个开小差的！”陈媛小声说了一句，跟了上来。
乔西微回头一看，稍稍停下了步子，等着陈媛跟上了自己，才继续往前走，扯着嘴角笑了一声。
陈媛一上来就小声笑着：“做噩梦了？睡得够香啊！你最近怎么老犯困，神思不宁的？”
乔西微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消失，转身站在了接水的地方道：“事情多了点，有点累。”
陈媛叹口气，耸了耸肩道：“也是。晚上回去早点休息，别熬夜了。”她拍了拍乔西微的肩膀，转身离开。
乔西微站在原处，低头看着水流，渐渐出神。
江厉玄已经一个月没有出现了。
一开始的几天她都提心吊胆，生怕从家里出来的电梯上都能碰见江厉玄，那个吻的后遗症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离婚协议也又一次没有后续。直到后来风平浪静了好一阵，司范才给她发来消息，告诉她江厉玄出差一个月，暂时不会回来。
水溢了出来，从杯沿晃向了地面。
乔西微瞬间收回思绪，匆匆将开关一按，清理了地上的水之后，抬手扶了扶微酸的腰。
她懊恼地皱着眉，半晌，咬了咬牙。
到底是怎么了？好像什么也做不对，什么也做不好。从江厉玄走了几天之后就开始茶饭不思，最爱的吃的菜统统看不上眼，咖啡也不想喝了，早晨到现在只感受到胃有些发疼，吃不下任何东西，勉强往嘴里塞点东西，转身就吐个干净……
“乔西微……你绝对是疯了。”乔西微低头，伸手将饮水机旁的水都擦干净了，转身快速走出了茶水间。
脚步突然在茶水间门口一停。
手脚突然都是一软，冷汗顺着自己的后背一点一点渗透出来，脖颈都开始发麻。
茶饭不思……胃口和从前大不一样……吐到胃反酸……吃不下任何东西……疲倦……动不动就睡着……
乔西微一颤，将水一放，走向了自己的工位，慌忙找着自己的手机，开始心悸。
一扯正在充电的手机，打开记录姨妈期的软件，等待软件打开的那几秒，乔西微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这些反应她其实并不陌生，平常看得多听得多，只是一时间没有想到那个方面，现在一想，瞬间崩溃。
软件一亮，显示的是这个月的日历。
没有……任何红色的点。也就是说，这个月没有任何记录。
已经快要道月底了，如果……她伸手往前一翻，记录时间在上个月初。
完了。
乔西微脑子里蹦出两个字，她现在就想冲到药店里去买验孕棒，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她忍了忍，脸色苍白，但还是将自己的颤抖克制下来了。
浑身都开始发凉，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恍恍惚惚地坐在了凳子上，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没有说话。
她在恐惧，在害怕……如果在这种时候怀孕，她和江厉玄之间的牵扯又多了一项。江厉玄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怎么办？一定会亲自拎着自己去医院打掉，不会有任何过程，不会考虑所有结果……但她呢？她的希望是怎样的？
这是她和江厉玄的孩子……一旦事情染上这个人的名字，就一定会伴随着各种心悸、犹豫和恐慌。她承认自己没有这么容易可以放手，更何况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眼睁睁让他被冰冷的机器搅碎。但她也明白必须放手。
“看什么呢？”陈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乔西微一震，转身。
陈媛愣住了，她从来没有看见这样的乔西微，脸色苍白，额头还冒着冷汗，眼神接近惊恐，无措地看着她。只是一瞬，她眨了眨眼之后，看着乔西微的表情又恢复如常。
“我……吓到你了？”陈媛有些尴尬道：“我是看着你一个人对着屏幕发呆发了好久……抱歉啊。”
乔西微勉强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又转过了身。
陈媛小心地看了乔西微一眼，“西微，看你很不舒服的样子，要不你就请假回去吧？你一直在出汗啊……”
现在的天气正是凉快的时候，办公室里从一个月前开始就不用开空调了。但是乔西微不仅脸色苍白，还一直冒着冷汗，应该是生病了吧？
乔西微抿了抿唇，站了起来，定在原地好几秒，才转身笑道：“可能昨天受了凉，我请个假。”
“对了嘛！”陈媛这才放松下来道：“去去去，赶紧回去！我帮你请假就行，都不行了还逞强！不过你最近瘦了好多啊，是在减肥吗？别减肥过度啊，回头把胃给减坏了！”
“嗯。”乔西微应着，拿了包，和陈媛打了声招呼，往外面走去。
胃里突然又是一阵痉挛，她强忍着这种紧张感，快步走了出去。
陈媛在她身后担心地看了几眼，这才转身走到了老魏的办公室里。
乔西微直接走到了一边的药店里，要了验孕棒，店员看了乔西微一眼，了然地将东西给了她。
她只是机械地付钱，开车回去，一到家就将门给关上了，靠在门边，突然开始大口喘气。
半晌，她才从袋子里将东西给掏了出来，进了厕所，看着说明书，一步一步按照上面说的做了，全程手指都在颤抖着，好几次差点把东西给丢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等着结果出来。
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是哪一种都没有让恐惧像现在这么清晰。
她紧紧捏着验孕棒，蹲了下来，觉得浴室里有些冷飕飕的，风吹得人心里发颤。
“一定不要是……”乔西微闭着眼睛轻声开口，随即睁开。
时间仿佛定格了。
两条。
“呕……”她突然一阵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捂着嘴，维持着蹲着的姿势。
缓过劲了之后才渐渐平复。
真正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反而没有刚才的忐忑和惊恐。
她再一次看了一眼，确认了一遍，缓缓将验孕棒扔进了垃圾桶里，收拾了一下，伸手撑在洗脸台上，仔细看着镜中的人。
确实瘦了很多。
回想起和江厉玄的两次，都没有防护措施，具体时间还真的无法推测，但也就是这两个月内的事情。
她曾经多么想要他的孩子，她曾经幻想过和他一起推着婴儿车去公园散步，她甚至想过孩子的名字，想过婚后的生活。后来……他们终于结婚了，也终于……有了一个孩子。
乔西微伸手，指尖微凉，轻轻触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又猛地将手收了回去，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了浴室。
手机刚好响起。
是卓辛墨。她接了起来，情绪已经平复。
“出来玩吗？”卓辛墨笑着道：“发现一家非常好吃的料理！我差点没在他们店里飞起来！”
乔西微犹豫了一下。她现在显然是吃不下任何东西的，但是她有一肚子的话，需要别人替她分担。毕竟生命的分量，已经超出她能承受的范围。
“好。”她道。
半个小时之后，日料店里。
乔西微看着桌上的刺身和寿司，简单吃了点八爪鱼就停了下来。
“不吃？”卓辛墨塞了满嘴，一脸满足：“太好吃了……让我下一秒去死我都甘愿。“
“成全你。”乔西微拿起叉子，作势要往卓辛墨的喉咙叉去。
“喂喂喂！”卓辛墨差点噎到，往后一退，瞪着眼睛，说话还含糊着：“你还……真动手啊你这个……”
后面的话乔西微听不清了，大概也就是没良心之类的短句。卓辛墨骂人的话也就止步于此了。
他突然一愣，看着乔西微在灯光下微微出神的样子，“……你出什么事了？”
“怀孕了。”乔西微顺口接到。
“哦。”卓辛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掐着自己的脖子，惊恐地看着乔西微，差点没从椅子上翻下去，手指在空中抓着挣扎着。
乔西微默默将水给递了过去，他灌了一大口，下一秒泛起了白眼，发出了“呃哦”等类似于作法的声音。
“西末？”乔西微一惊，立刻伸手帮他拍了拍背。
好在卓辛墨自己给缓了过来，顺过气来，瞪着乔西微，“我去……差点真死在这儿。”
乔西微觉得好笑，给他递了张纸，“我是认真的。”犹豫一下，最终问道：“以我和他现在的关系，你觉得……怎么办？”
卓辛墨沉默了一瞬，勾唇笑了笑，但显然并不是从前的嬉闹模样。
他低头看着自己盘子没有吃完的东西，轻叹一句，“你想要吗？”
乔西微抿唇，“我能要吗？”
卓辛墨也沉默了。
这一句反问恰到好处，堵住了所有应该劝说的话语。
“所以……”卓辛墨耸肩，“其实你自己知道答案了。”
乔西微沉默下来，半晌，“……但我需要有一个人告诉我。”
“我不做那个人。”卓辛墨笑着道。
乔西微耸肩，“行。我先瞒着他吧，离婚的事情正在谈，估计快了……我明天先做个检查。”
她说到“快了”这两个字时，眼神一暗。
卓辛墨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乔西微清瘦不少，眼神一动，又低头盯着盘子，突然就没有了胃口，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从来没有过的异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