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鸢接到寒伽的信,又悲又急,即刻就想要赶到微云山去。
转而一想,风鸢第一时间动身去清然谷。
“姑娘,风二姑娘来了”。
见到风鸢之时,雪凝音微有惊讶。
“雪姐姐”,风鸢眉宇上交织着焦急和悲伤,一见到雪凝音,几乎强忍不住泪意。
“凌大哥出事了,伯父伯母他们逝世了”。
雪凝音扶着风鸢的手忍不住一颤,“你是不是弄错了”?她在心里面下意识这样想。
“我也希望是我弄错了”,风鸢拿出寒伽寄过来了的信,“阿爹阿娘都知道了,伯父伯母的确已经罹难”。
“罹难”,雪凝音没有去接那封信,迫切望着风鸢,沉静的眼睛里染上了悲伤和不可置信。
“寒伽说,府里的人都死了,满府就只有凌大哥一个人了”,风鸢面容上一片哀婉。
只有一个人了,雪凝音清丽的脸惨白如灰。她在微云山时,时间虽然不长,华浅夫人处处照顾她,她是极敬重感激华浅夫人的,也敬重烁颢将军。
“雪姐姐,凌大哥现在一定很难过,寒伽信里说,他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只有你,凌大哥或许只愿见你一个人,你去微云山看看凌大哥吧”,风鸢还没有忘记来到清然谷的来意。
“这种事,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旁人如何能劝得了”,雪凝音知道无论是谁,心里的痛都不会有烁凌那样深,现在去劝,拿什么去劝一个失去骨肉至亲的断肠人。
“雪姐姐,你不是旁人,于凌大哥,你一直都不是旁人,去看看凌大哥,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得保重自己”。风鸢自然也明白劝不了什么,可不能放任凌大哥一直如此,伤心至极,也说不定会…
想到这里,风鸢和雪凝音两个人都坐不住了。雪凝音即刻便唤了小兮嘱咐了两句话,言明会在千花盛典前赶回来,便同风鸢一道离开了清然谷。
微云山。
左将军素有贤名,华浅夫人善良宽容,夫妇一直受到微云山子民的爱戴和敬重。猝然离世,无不悲恸。
寒奕帮衬烁凌打理了府里的丧事,烁颢将军夫妇下葬后,烁凌闭府不出,无论是谁,都不见,即使是情同手足的师弟也一样被拒之门外。
不过是短短几日,往日热闹欢庆的左将军府已经是萧萧凄瑟,暗气沉沉。
烁凌守在祠堂,无声无息,一片可怕的沉寂。
他生在长在这府中,一草一木,一墙一瓦,铭记于心。闭着眼睛,他都不会走路磕着碰着。父亲谈笑风生的面容,阿娘美丽明媚的笑,还有这府里的其他人他们的语气,神态,都还存在于这府里的每一个角落。一转眼,却又仿佛都不见了。
“凌儿,快去修行,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许偷懒”,父亲板着脸,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的教训他。
“阿娘下厨做了好吃的,凌儿你就再吃一次,阿娘保证这次一定没问题”,下一刻,阿娘又端着一盘不知名的食物款款而来,脸上堆满了笑容,不住地劝诱自己品尝新出炉的膳食。
“父亲,阿娘”,烁凌喃喃自语。他出身于显赫之家,天资卓越,又受父母庇护,兄弟,朋友,心爱之人,原是都先后陪伴在身边,何等的风流恣意。
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至亲之人,天人永隔。
有时候,烁凌真想自己若是没有离开微云山便好了。即使保护不了父亲和阿娘他们,至少一家人也是死在一处,也算是圆满。
偏偏留下了他独自承受痛苦。
紧闭的门骤然被推开了,带着风吹了进来,不知为何,烁凌觉得那微微的风好像是冬日里最寒冷刺骨的冰雪一样,刮在身上,一阵阵尖锐的疼。
“出去”,冰冷的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响起,烁凌根本不关心进来的究竟是什么人。他知道必是有人进来了,风是吹动不了这扇门的。
来人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好似没有听到客人的逐客令一样。
最后默默地停留在离烁凌半步远的地方。
烁凌也不在意,突然转头,“阿音”!
他每一次唤阿音这两个字时,从心里溢出来满满当当的欢喜和甜蜜,柔软而温暖。而这一次,却是悲戚,迷惘,带着化不开的凄迷与哀伤。
他猝然起身,长时间的跪着让他一时无法灵便地支配自己的身体,步履踉跄。
雪凝音上前扶住他,烁凌反而一把抱住雪凝音,雪凝音感受到他的拥抱是冰凉的,跳动的心十分缓慢。
烁凌紧紧拥住雪凝音,闭着眼睛,什么都不去想,只想留住眼前的这片温暖。
静寂无言,谁也没有说话,这是一次悲伤的重逢。上一次在久原相见时,他们都还是那么的快乐自由,如同天空中飘然来去的白云。
“烁凌”,雪凝音开口打破沉默,“带我去看望伯父伯母好吗”?
她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人身子一震,轻飘飘说了个好字。
烁颢夫妇的墓地是十分幽静秀美之地,许许多多的星云花围绕簇拥着新建的墓碑,夕阳将尽,余晖里未尽的霞红撒在大地,添了凄清而难以言语的悲伤。像是最温柔动听的声音唱着最惆怅痛苦的歌谣,一片雪花落了下来,在半空中,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到了”,烁凌握着雪凝音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这时,他才又开口说了一句话。
“父亲,阿娘,阿音来了,我带她来看望您二老”,烁凌温柔的话语里似乎隐隐含笑。
“伯父伯母,阿音来送你们”,雪凝音双手合十,肃然静立,虔诚为逝者唱起往生送别的祭谣。
“阿娘,你总是说我,天天在我眼前念叨阿音,我把人带来了,您却食言了”。
“阿音,你知道吗?阿娘说要去清然谷,和我一起去千花盛典,她说,要和族里的长老们商量我们的婚事。你不知道,阿娘有多高兴,还给准备了好多礼物,甚至要去给我准备婚服,要不是我父亲拦着她,说不定阿娘还真的风风火火把这些事情都给办妥了,你说,怎么就一下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