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城之所以为邝城,其实是取自矿字。据说千年前并没有邝城这个城市,在邝城的位置上原来是一个深坑,成因不明,后来在深坑周围的小山丘发现了各种矿类,深坑也成为了人们堆弃各种废土的天然场所,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这深坑竟然被人填平了,后来人们在这里建立了城市,取名为邝城,意指因矿而来的城市。
“人骨头?!”人们十分惊讶于二黑带来的消息,就连长生也竖起来耳朵听。
“是啊,那城西的山不是神山吗,怎么会有人挖矿呢?莫不是因为这件事,城里才来了这么些个当兵的?”长生咂了一口烧酒,抓着旁边大叔碗碟里的花生米,疑问道。
“唉,穷小子,你这算是说到点上了,城西的山,确实是一座神山,虽没有人祭拜,可在我们东方之国里算是数的上的神山,可谁知这群胆大包天的祭祀司祭祀竟然在那边私自挖矿,这才引来了王爷的怒火,可是你是不知道......”二黑说到这里,赶紧起身望了望酒馆外,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他们挖矿归挖矿,可是,你知道挖的是什么吗!那挖的可是魂铁!”
“什么!魂铁!”
此话一出,不论真假,小酒馆里每一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压低了声音,生怕声音被传了出去,魂铁就像魂器一般,在这片土地上是最为稀缺的战略物资,使用魂铁可以在特定工匠的手上打造出惊世的魂器。
“我说大爷们,还讲不讲故事了,一个个跟个贼一样,咱们又不是再说什么掉脑袋的事情,至于吗。”
长生见酒馆的人都紧张起来了,不自觉的问道。长生是在洛山长大的,对于魂器与魂术的了解仅在于神明层面,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有如此的武器存在。包括普通百姓,其实大多数人并不相信魂器的存在,只是久远的传说提醒着人们,这个世界是神统治的世界,而魂器就是当中的媒介。
“穷小子!你不知道,这东西,在外面没个禁忌,可在咱们邝城大家都是想说不能说,你可听过咱邝城地面有神的传说。”
“听过啊,听说是老天感应到咱们大靖朝开国皇帝元皇帝降生,降下神赐,赐予他最尖利的矛,最坚固的盾,后又感怀靖氏将士寒苦,于是收了十万下界士兵上天当天兵天将去了,听说那些将士飞升就发生在咱们邝城”
“是啊,如此神迹发生在咱们邝城,这说明我们邝城是神明照拂之地,而魂铁是神的器物,所以在咱们这地界上说话,可得小心点......”
长生仿若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内心却悄悄的嘀咕:“聚众谈论神的事情,胆子大到敢挖神山,真不知道这邝城人对神的虔诚是真还是假......不过......我喜欢!”
“那这城北一个祭官哪来的胆子挖神山,还是魂铁矿。”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们是不知道当时那城主衙门里有多少大官在,我魂都吓没了,还敢多听?这还是听门口衙役聊天偷听的呢。”
“嗨!我就说咱们最胆小的二黑怎么有胆子偷听贵人们说话呢,原来是偷听衙役的啊!哈哈哈哈哈!”
人群又是一阵哄笑。纷纷开始打趣二黑,搞得二黑很没有面子。
在众人哄笑之时长生渐渐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在某位富商府上做长工的一个小厮,因为巧合卷进了一起朝廷查的案子,后在衙役的口中听说了一则不知有无添油加醋的秘闻,然后又不知有无添油加醋的在酒馆这样人多嘴杂的地方讲了出来,不知道是怎么的长生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故事很短又不离奇,并且是涉及神的秘闻,这样大庭广众的讲出来是不是有些不好?
长生对此无法判断,疑惑了一瞬的脑子重新回到了酒馆内的市井八卦,没有人在谈论二黑口中的秘闻,就连二黑本人仿佛也忘了刚刚因为讲了一个丝毫没有观赏性的故事。
吃罢二两小酒,驮着粮店买来的米面,长生踏上了回去的路。酒馆的故事就像是沉在长生脑袋里一样,被米面粮油肉覆盖着。
午后的邝城下起了雪来,听人们说是洛山来的云,长生没有理,风餐露宿半月余的长生早就想念家里的热乎床和肉汤,一路向着洛山行进,等到回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长生把马拴在马厩,收拾好东西,扛着米面回到了屋里。
屋子静悄悄的,但灯还亮着。他放下粮食,绕着屋子转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老头子的痕迹。火还在燃烧,上面煮着的肉汤在冒着气泡。这样的情况长生还是第一次遇到,他稍稍有些意外,随后长生注意到屋里那块毯子上清晰无比的泥脚印。
“这老头,怕不是因为毯子被人踩坏去追杀人家了吧。”小小的腹黑声音在长生内心悄悄响起,不过这只是自己给自己开的一个玩笑,长生敏锐的注意到来时的道路上留下的马蹄印,内心还是有不太好的感觉出现。
凭这老头的本事不应该会轻易被人抓走,屋里和院落没有丝毫的打斗痕迹,或者是他主动跟这群人离开的?长生思考了起来。
那这个老头与外界的人有什么恩怨吗?长生有些想不明白,在长生有记忆时起,就没听老头说过外界与以前的事情,所以长生并不知道过于老头过去的恩怨,如果说惹人那肯定是山下村子里的寡妇最清楚,那村子的村长恨不得把他的皮剥掉,可是奈何老头逃跑功夫了得,又十分警觉,几乎不给对方机会,所以一直任他为所欲为。
长生盯着眼前诱人的肉汤,亏待一天的肚子战胜了老头,长生决定暂时不去想这老头去了哪里,反正失踪是常有的事情,一般过一会这老头也就回来了,现在也是指不定去哪干坏事了。两碗肉汤下肚,长生的身子暖和了起来,喂过马,收拾好买来的粮食,几天没好好睡觉的长生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事,外出半个多月的长生终于享受了一次夜晚的睡眠。然而却有一件事情令长生深深地疑惑,那个老头还没有回来。长生渐渐的坚定了家中的痕迹与老头的失踪之间的联系,但依然决定先等两天,因为他并没有发现任何痕迹表明是这位深藏不漏的老头是被强制带走的。
一连五天时间,除了每日的勤杂工作,长生就在家附近转悠着,任何异常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门口的马蹄再次被雪覆盖,洛山的气温也一天天冷了下来。长生终于确定了老头的去向,印在毯子上来不及处理的泥脚印,屋外存留几日的马蹄印记,一定与老头的行踪有关。
第六天,长生仔细的搜索了一下房间中遗漏的地方,虽然没有明确的线索,但是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比如平时储存烟草的袋子已经空了,卧室的家具摆放也有细微的变化,砍柴用的斧头被拆卸过,最后在老头的房间,长生找到了那个平日里被严正制止触碰的铁盒子,拿着这只往常重要十分的盒子,再想着那袋消失的烟草,他确定了这个铁盒子一定是老头特意留给自己的线索,当下急忙打开。盒子已经锈的不成样子了,打开并没有费多少力,掀开盖子,长生发现了一个金属圆环,红色的,在阳光下也不反射光泽,长生伸手想要拿起他,却发现自己的手只要一接触,脑袋就会有一种晕眩的感觉,最后长生还是放弃了拿起这个神秘圆环。
收起盒子,屋子里再没有其他的线索,长生脑袋大了起来。这个老头,确切的说是长生的师父孙默从来不是一个靠谱的人,他曾经将六岁的长生一个人扔在峡谷五天,并且时不时就会消失,如果说想在没有提前被告知的情况下寻找孙默,这个难度无异于不借助任何船只跨越黑月峡。
长生把目光重新聚焦到那个锈的不成样子的铁盒子,这一定是一条重要线索,不然它不可能出现在长生的视野中,如果孙默是要长生以此来寻找自己的话,那这个圆环中包含的信息一定十分重要。
邝城是有名的矿城,周边被大大小小的金属矿藏包围着,虽说没有多少驻军,可向东西两大镇北军营供应的铁质用具也促进了邝城的冶金技术的发展。邝城西北角聚集着整个邝城最优秀的铁匠,每日的叮叮当当让隔壁的军营数次投诉,不需要武器的士兵是不需要叮叮当当的,邝城士兵每每如是说。
长生带了干粮和一把匕首,牵着马再次出发去往进城的路,以前每次进城长生都保持有一种兴奋,而这次却带着内心的忐忑。他对金属制品的理解仅在于铁质的匕首,柴刀,斧头与箭头,对于盒子中的不知名金属,长生脑袋中根本没有相应的知识储备,虽然有一些朦胧的猜测,可鉴于事情的重要性,他不敢贸然行动,于是他决定不懂就问,再次进城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
由于一路的奔行,在保证马匹与自己的休息情况下,只用了平日里一半的时间,长生便赶到了邝城。城北铁匠铺早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长生没有急着往城北去,他在常去的酒馆里先打听好了消息才去到了邝城有名的铁匠街。
一进入铁匠街,入耳便是叮叮当当的声音。邝城有将近一半的税收都来自金属冶炼与军队兵器的订单,每到交付订单的时候铁匠街制造出来的兵器盔甲都会被装入特制的“铁”箱子中运出城,交付给城西十里的北大营军库,回收“铁”箱子后拉回邝城。
长生到时正是第一批制作好的兵器装箱从西城门运出去的时候,远远的看着四匹高壮的马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的拉着很大的特制箱子,士兵站立在箱子四周护送者箱子缓缓出城。箱子是纯黑色的,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样貌,长生盯着这运送兵器的特制箱子有些诧异,他从前并不知道这邝城出来的兵器要如此运送到军营,为何要用特制的箱子运送出城?长生想不明白,他问了问周围的人,而那些人也只告诉了他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有人说是因为这是邝城城主为了宣传邝城制造的兵器的与众不同,也有人说这只是一种大容量箱子可以节省人力物力,不过是个明眼人就可以看的出来,这特制箱子比那一箱兵器更重,而最多的说法是关于缥缈的神明的,都说邝城是一座神城,而在这神城里是不允许大动刀兵的,就需要一个神都看不穿的箱子,相当于蒙住神明的眼睛......可是蒙住神明眼睛的方法似乎......有些草率,而大动刀兵的意思也......有一些令长生无话可说,但也有一些认同,不知道为什么长生总觉得这些箱子和自己胸口的那个神秘的盒子十分相像。
他摇了摇脑袋把自己那些无根据的猜测暂时放下,既然有这种奇怪的感觉,那在这邝城,一定能找到关于这个盒子的蛛丝马迹,长生如是想着。
城北铁匠铺领头的叫李一水,在邝城住了20年,也做了近20年的铁匠,是这一辈里手艺最好的铁匠,平日里打的菜刀铁锹等等的器具深得邝城百姓的欢迎,从李一水手里打出来的器物,结实耐用,外形也美观,除了价格稍稍有些高昂,几乎没有毛病。
但当长生站在这家破烂的门脸前,看着已经掉落一半的招牌,内心只能骂道:“这该死的二黑!”
“老板。”长生叹了口气,踏进了这家铁匠铺。
入眼的是一个老头,半头的银发和黑发交缠,一双皱巴的手握着铁锤舞的生风。长生四处望了望,没又在见到其他人,铺子里也很破,一张长柜后便是打铁的炉子,一把一把的兵器正在老人的手里敲击成型。
见老板没有搭理自己,长生没有在出声,而是慢慢的打量着这座破烂的铁匠铺和这位老铁匠。铁匠铺真的很破,入眼可以看见铺后的院子和房间,空间不大,但是打铁的器具与炉子摆放的倒是有些讲究,紧密的分布竟然让一个人便可胜任这项繁琐且费力的工作。老铁匠面容十分干净,虽然皱纹已经爬满了他整张脸,却让人无法生出岁月感,瘦弱的身子带动更加瘦弱的手臂挥动铁锤发出呼呼风声。
老铁匠仿佛终于注意到这个呆傻的年轻人,他没有抬头,只是用一种与身材不符的雄厚的声音说道:“小娃娃,老李今个不接打铁的活了,你要是来给家里添新器就去后院挑去,要是来买刀那就不巧了,今天早上打好的刀已经全运走给当兵的了,去别地儿吧。”
听到老铁匠回复自己,他赶忙走到柜前说:“李老板,您就是李老板吧。”长生略微停顿一下,看老铁匠没有要回复的意思于是接着说道:“我不是来买刀的,我是来问事情的,李老板是这邝城里最好的铁匠我有一样东西想让您帮我看看。”
那老铁匠听长生如此说才停顿下来瞟了一眼,叮叮当当的声音又响起,“小娃娃话说的不太对,老李是老板不错,可不是这城里最好的铁匠。”
长生见对方回答了自己,连忙答道:“您这是自谦了,您就是最好的铁匠。”
叮......叮......叮......
打铁声又替代了谈话的声音,长生有些没话说,见老铁匠又不说话了,索性将胸口的铁盒子直接拿了出来放在长柜上,说道:“您帮我看看这盒子是个什么材质,在野外捡到的。”
叮当声戛然而止,老铁匠将目光转过来,一双浑浊的双眼十分锋利的盯着长生。
粗糙的大手摩挲着生锈的黑色铁盒子,“这东西你哪来的。”
长生见着老铁匠明显认识这东西,但他哪能说实话,于是他答道:“这个是我在山里捡到的,因为不知道是个什么材质,这不,来城里问问老人家,看看能不能换点钱。”
“这个东西,看到了吗。”老铁匠没有废话,手指一指院子角落,一个长长的黑色箱子出现长生的视野。
“果然。”长生暗暗想到,这个锈的不成样子的铁盒子果然与早上运出城的兵器箱子是一个材质的。“这种铁盒子是什么材质的。为什么我看不出来......”
“别说你,就是这北境五城里,知道这箱子材质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说着老铁匠放下了铁锤走到柜边,“十两银子,卖不卖。”
长生看了看手里的铁盒子,这不会动的小玩意竟值这么多钱!
“盒子里呢,盒子里有没有东西。”没等长生说话,老铁匠又开口了。
长生感觉这个铁匠一定知道些重要的信息,至少他应该知道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于是答道:“盒子里......确实有一些东西。”老铁匠目光一炯,问道:“真有东西?”
看着这老铁匠有些不太对,长生赶紧抓起放在柜上的铁盒子揣进怀里。“有。是一块磁石。不过它的磁力特别大,只要碰到它就会有一种头晕的感觉。”
老铁匠听罢彻底兴奋起来,他俯在柜上,长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狂喜,“一百两,我要盒子里的东西。”他呼吸急促的说道。
这个铁盒子是孙默留下来的唯一线索,长生自然不可能卖掉,但他也没想到这城里最好的铁匠有如此失态的样子。他用余光瞟了眼门口,打算在事情不对的时候马上溜掉。
“这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长生把头也靠过去,轻声的问道。
老铁匠奸笑一声,轻声对着长生说道:“这里面,装的可是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