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墨惊异的看向螃蟹精,不知她为何要提起安惟学。
“你引我出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螃蟹精听白鲤清墨这么一问,顿时笑得花枝乱颤。靠近清墨道:“自然是找你帮忙啊!”
清墨戒备的后退,冷笑道:“你莫不是脑子有病,当日你我相斗,我差点被你害死,我想杀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帮你?”。
蟹精听此,不恼反笑,指尖一束流光激射到清墨眉心,清墨惊了一下,还不等有所动作,就听蟹精说道:“半年前我在河边曾见到一件有趣的事情,要不你先看看,再回答我!”
清墨狐疑,沉下心神,当看到蟹精传来的镜像后,脸色顿时灰白,她双手反复抓握,在身侧不断的颤抖,许久之后,才哆嗦着双唇抬起头对螃蟹精说:“你想我怎么帮你?”
螃蟹精再次靠近清墨,这次清墨没有后退,螃蟹精趴在她耳边道:“小鲤子,你那个巡抚夫君,找来了浑天灵道白家的人来收我!害得我整日逃窜提心吊胆的。我只要你帮我把他杀了,你做过的那些事,我保证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如何?”
“不可能!我是不会伤害他的。”
清墨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螃蟹精,让她去杀安惟学,还不如让她去死。
清墨的决绝让螃蟹精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她好久,才猝然一笑道:“你不会真爱上他了吧,他可是人啊,人妖殊途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们可不会有好结果的!”
清墨被螃蟹精说中了心事,眼神闪烁不由自主的躲闪着螃蟹精的双眸。
螃蟹精见此,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对清墨道:“既然你不想伤害他,那我也不强求你。”
听此,清墨顿时大喜,然而却又听螃蟹精说:“不过,你要替我承担下所有的罪名,要不然,我就把你做的那件事告诉他,你这么爱他,一定不想让他知道是你亲手剥了他爱的人脸皮,一定…”
“不要说了!”清墨打断了螃蟹精的话,她脸色苍白咬着银牙问道:“你要我替你承担什么罪名?”
螃蟹精嘿嘿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吞了几个小孩子,取了他们的精魄修炼而已。”
清墨不敢置信,惊骇道:“什么?你竟然捕食小孩儿,你真的好残忍,你真是丧尽天良!”
“丧尽天良?要记住,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好不好,人类捕杀了多少我们同类,煎烤烹炸,你怎么不说他们丧尽天良?我只是吃了几个人类幼崽,你就说我残忍,那人类变着法子吃我们同类的时候,他们难道不残忍吗?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你不要在这里悲天悯人,装的像个伪善的人类,你要搞清楚,你始终都是妖,是被人类厌恶惧怕的妖!”
清墨哑口无言,她化作清墨这半年,安府时常蒸煮鱼类,那些虽没有道行,未开心智,但也仍然是同类。她看不得,因此惊慌中屡屡露了破绽,多多少少已经让安府的人发现她的不同寻常。
这时又听螃蟹精接着说道:“特别是温水煮螃蟹,那就是活生生的煎熬!小鲤子,不知你听没听过红烧鲤鱼,貌似那红烧的就是你的同类。”
“不要在说了!不要再说了!”
清墨打断了螃蟹精的话,她知道人不吃蔬果鱼肉,人会死的,就像他们不也是要吃一些小鱼小虾才得以生存吗?
所以她不怪人类吃鱼,但螃蟹精不同,她捕食小孩不是为了裹腹,而是为了修炼,自己万不能认同她的做法。
于是她对着螃蟹精说:“虽然人类确实如此,但是你我修炼成人形,就应当遵守人类的秩序,融入到人类社会中,怎能无故杀人呢!”
螃蟹精一挥衣袖气愤的说道:“哼!融入到人类当中,说的好听,我们是想融入,可是人类会容许吗?不知道我们是妖还好一些,知道了就只会喊打喊杀的,你听说过哪个妖和人类成为了朋友,又听说过哪个进入人类社会的妖最后有好结果的?”
“这……”清墨哑口无言,脑中过往无数精怪传记,无数血泪谱写成的历史告诉她,人妖殊途不得善终。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自己一直不敢跟安惟学承认身份的原因之一。
白蛇精爱上凡夫俗子许仙,最终被压在雷峰塔下;牡丹精遇上吕洞宾,最后死无全尸;还有小狐仙小翠为报恩进入王家,爱上王家傻儿子元丰,最终也为救所爱之人而死……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悲剧,好像都在告诉她,她与安惟学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嘿嘿,不用再想了,这人世上根本就没有我们妖怪的立足之地!小鲤子!我潜入安府本来想杀了那巡抚的妻子泄愤,但却没想到他妻子是你这小鲤子变化的。”
螃蟹精坏笑的看着清墨,眼睛中闪现着奸邪无比的光芒。
“我现在好想看到,当你那巡抚夫君知道是你杀了那些小孩子后,他会是什么表情,当他知道你是妖后,他还会不会继续爱你!”
“不!”清墨不断的摇头,一边后退一边拒绝道:“不可以,不,我不会替你承担罪名的!”
螃蟹精冷笑:“不帮我?我就把那事告诉他,到时候他恐怕会恨得将你千刀万剐。”
“不,不,不行,你不能告诉他,你不能告诉他。”
清墨跌靠在树干上,乞求的看向螃蟹精。
螃蟹精早就料到她会如此,伸手一挥,一个黑色布袋出现在手中,将她抛给清墨,然后道:“那就好好帮我演一场戏,戏演完了,我保证不会将那件事情告诉他。虽然只此一次他可能不会再爱你,但至少他不会恨你,对不对啊!”
清墨下意识的接过布包,顿时一股温凉的感觉从手心传入心间。不爱与恨,若只能总中选择一个,那她宁愿选择不爱!
清墨拉开包裹,一个浑身是血的孩童尸体赫然展现在她的面前。
“啊!”她惊慌的将布包扔出去,布包刚好落在旁边的石台上,但清墨的双手和衣襟上却仍然占满了鲜红血液。
“快!快将这妖怪围住!”
而正在这时,清墨的四周突兀的出现了层层叠叠的官兵。本来站在她面前的螃蟹精却已经消失不见。
清墨茫然无措,下一刻又不得不苦笑起来,原来不管她答不答应螃蟹精,她都已经被拉进了圈套,虽然明白了螃蟹精的意图,可却怪她明白的太晚了。
清墨再次抬头时,正对上从人群中走过来的安惟学,他的那双眸子,她看不清里面酝酿着什么,只是觉得,这一刻,他是怕她的吧。
“你相信这是我做的吗?”清墨朱唇轻启,缓缓问道。
安惟学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相信!”
清墨欣喜,可却又听到安惟学接着说道:“但是……他们相信!”
清墨看了眼四周愤恨的看着她的人类官兵,她没有生气,反而幸福的笑了,因为惟学他说‘不相信’,只这一句话她就足够了。
无论其他人如何看她,无论其他人如何误解她,只要那一句‘不相信’,她死也无憾了。
清墨她是妖,她本可以轻松的离开这里,但是她没有,她没有一丝逃跑的念想。除了安惟学,所有人都以为是她杀死了那些孩子,如果她现在离去,顶着安惟学妻子的身份离去,让安惟学以后如何自处?
她不能走,她只能认下这一切。
银白色的鱼鳞,在众人惊呼声中,覆盖上她的脸,黑色的双眸转瞬间变成一片血红。
她对着天穹声嘶力竭的喊,似乎要把心中的郁结全部喊出去,众人吓得分分后退。
她冷眼看向众人道:“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暴露了,安惟学你的命真大啊!我本想吸食足够的小孩儿精魄后,再拿你的魂魄炼制妖力,可惜真可惜啊!”
安惟学一凛,随即眼中含泪看向清墨,蠕动着双唇想说什么,然而清墨却没给他机会说出来!
“我乃鲤鱼精,近日城里铺食孩童的妖怪就是我。现在被你们抓到,我自认倒霉,你们要杀要剐随意吧!”
清墨摊开双手,一副就范的样子,周围的士兵见此,纷纷大着胆子靠近,准备将她逮捕归案。
然而这时,安惟学却扬了扬手道:“等一下,大家先回避一下,我有话要跟她说!”
旁边的士兵顿时大惊,道:“大人,不可啊,她是妖怪,会害人性命的!”
然而安惟学却摇了摇头说:“无碍,她不会伤害我的!”
“可是大人!”
士兵还想再劝,却被安惟学打断道:“不要再说了,这是命令,都给我退下!”
士兵们虽然不愿意,但是军令如山不可违背,他们只能带着担忧的眼光缓缓退下。
清墨颓然的坐在斑驳的石台上,轻依着干枯的树干,看向背着手站立在枯树旁的安惟学。
“我不是清墨,我是妖,你不怕吗?”。
“妖吗,世人当然都会怕!”
听到安惟学这么说,清墨神色黯然,可下一刻安惟学却看着半面覆盖着鳞片的清墨说:“但是我不怕!”
我不怕。
瞬间,清墨的眼眶湿润,一滴滴炙热的眼泪从脸颊滑落。
安惟学上前,躬身轻抚去她的泪水,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呢喃的说:“下辈子不要再做妖了,下辈子也不要去害人了,这世间容不得妖的存在,我也护你不得。下辈子做个人,好不好?”
安惟学的声音沙哑却浑厚,如同绕梁的佛音声声入耳。
“好!”
清墨微微一笑,含泪依偎在安惟学的怀里,呢喃着问:“那下辈子,你还愿意遇到我吗?”
清墨贴在安惟学的胸前喃喃自语。
安惟学清泪无声的流下,带着诀别的痛,一字一句的说:“愿意,如果真有下辈子的话,我们便以孔雀为缘,只要你见到一个和我一样喜欢孔雀的青年,那么那个人就一定是我。”
“好!我记下了!”
清墨轻轻应着,指尖点向眉心,不久一块鳞玉便凝结而成,那鳞玉一面雕有神鸟孔雀,一面则刻有“清墨”二字,她将此鳞玉交给安惟学,见他收入怀中,才闭上眼睛安逸的倚在他的肩头。
一时静谧两相无言,只有风吹枯枝的沙沙声,以及林间鸟语与虫鸣。
“能再为我画一幅画吗?”
清墨含笑问道。
“好!”安惟学微笑着答应。
“这次,画中不要只有我,还要有你。”
“好!”
徐徐轻舞腰肢软,枯树旁、石台边。
慢垂霞袖,霓裳轻展,舞一曲百媚千娇。
狼毫笔,金丝轻宣,借清风、勾画伊人笑。
盈盈回眸倾城泣,断肠泪,君子醉。
歌停舞歇,斜倚枯枝,万般哀愁绕心眉。
再回首,笔落墨干,望他生,再画伊人笑。
“好看吗?”
安惟学将画放到清墨的眼前。
“好看!”
清墨微微一笑,但随后又疑惑的看向他:“为何要画这枯树与石台?”。
“石台好比三生石,镌刻下你我的名字便能相约到永远,枯树是见证,今天,我要在此与你拜堂,我们彼此永世不离!”
安惟学缓缓说道,眼中满载的无尽的爱意。
“可是清墨并不是我的名字其实我没有名字……”
清墨低下头,她想将她的名字刻在石台上,她想与他相约到永远,但奈何她没有属于她自己的名字。她只是一条修炼千年的鲤,她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便叫‘清墨’可好?”
安惟学轻声说道。
“清墨……那是她的名字……”
清墨有些伤心,原来他爱的不是她,他爱的依旧是清墨。
“不!那不是她的名字,那是你的名字,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清潭中的一尾鲤,我在梦中见过你,那日,我在清潭中涮墨,你自清潭出,为我研磨,你我自清潭相识,我用清墨画你舞姿,你不是清墨你又是谁?清墨便是你的名字,即你便是清墨。”
安惟学拉过清墨,一字字一句句情深意切的说着。
清墨喃喃自语,脸上荡着最幸福的笑容。
“清墨,我就是清墨!”
然而下一瞬间,她却陡然脱离开安惟学的怀抱,安惟学怀中人去,不解的看向清墨,却发现她整个人都不对。
清墨竟然僵立在半空,不对,她是被人掐住勒脖子,硬生生举在半空,可是为什么他看不到掐住她的人呢?
“清墨!”
安惟学大喊一声,起身奔向清墨,可清墨的身体却被甩向了一旁,另一个清墨缓缓浮现在安惟学面前。
“清墨?”安惟学看看眼前的清墨,又看看旁边跌倒在地的清墨,为什么会有两个清墨?
同样的,白鲤化作的清墨看到眼前的清墨,也同样露出惊骇的神色,甚至她的惊骇要比安惟学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