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晓瑞回到宿舍发现皇甫光辉也不在宿舍,他草草洗了把脸后便坐在书桌前,一个人托着腮帮独自发闷起来。
和平来之不易,父亲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和平就这样要被无情地打破了,父亲的生命,老百姓的生命在这些统治者的眼中难道就这么一文不值吗,还是因为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可以肆意挥霍人民的信任与生命,五大村委真的好无耻。
他闷闷不乐地瞅了瞅手腕上的手表,久久凝视着它兀自发呆,过了许久车晓瑞划动表盘,拨通了嬴祥的手表,这个时候嬴祥应该还在上班吧,车晓瑞心想,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也许出于本能,又或许只是因为烦闷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手表拨通了很久,依然没有反应,车晓瑞便准备挂断连线,谁知在挂断前一刻嬴祥接通了,表盘上顿时显示出了嬴祥的上半身3D影像。
“嘿,车子兄弟,这个时候怎么会来找我呀。”嬴祥嬉皮笑脸咧着牙齿说道:“是想我了吗?”
“哪有想你,我只是无聊拨通你试试。”
“我就知道你是个白眼狼。”嬴祥瞬间拉下了脸,铁板一块冷冰冰地说道:“刚成了英雄就尾巴翘上天了。”
“哪有,我哪里有这么厉害,都是偶然呐。”
“切!小样。”嬴祥突然眯着眼阴恻恻地问道:“听说孔宁去美国啦,是不是很想她呀?”
“这......”
车晓瑞被嬴祥说得呆住了,自己想孔宁了吗?
孔宁和自己告别的那一刻,自己很痛苦,真的,当时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压根就不想再活下去了,看着孔宁离去的背影,自己心痛过,也心碎过,哭得生无可恋,哭得无法自拔,再后来,自己做任何事内心感觉总是空荡荡的,不再像以前那样踏实了,自己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一直被不安和忧虑笼罩。
但和姬雅相处的这些日子,这一切就像是被施了魔法般消失不见,姬雅的耐心陪伴,车晓瑞那种失魂落魄的状态逐渐恢复,内心中空缺的感觉也渐渐被姬雅所填补,对孔宁那种魂牵梦绕的思念也不再是那样的强烈,倒是每当自己安静下来后,大脑中每每竟然还会出现姬雅的身影,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看着眼前的嬴祥,车晓瑞面色僵硬地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种对嬴祥的愧疚促使车晓瑞不再敢正视他,自己信誓旦旦地答应过要帮助嬴祥去追姬雅的,可弄到最后反倒自己对姬雅有了感觉,简直是玩火自焚,此时用做贼心虚来形容自己实在贴切,他头脑耳根发热,嘟囔道:“最近你还好吧?”
“哎~最近都一样,好什么好,哪有你们舒服,还有机会当英雄,我也就审核一下新闻稿子罢了。”
“等等!”
车晓瑞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嬴祥就是审核新闻媒体的,怎么当时自己就没想到呢?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瓜子,自惭形秽地问道:“新闻报纸是你负责的吧?”
“对......对啊,怎么了?”嬴祥不明真相地问道。
“长孙震在报纸上发表的煽动性言论是你核准的吗?”
“那种文章我怎么可能会自作主张,既然能够发出来,那都是上面授意这样的。”嬴祥冷冷地说道:“你就不要瞎操心了,这种事情少干涉点好。”
“可是这种言论一旦发布出来,整个侠风村的人都会知道忠虚村罪恶滔天,长孙震说他们烧杀淫掠,他们烧了什么,杀了谁,抢了什么,淫了谁?”车晓瑞骂红了眼,一想到父亲的心血要白费了,一想到绵羊还在忠虚村,一想到战争一旦开启就意味着死亡,他愤恨地指责道:“长孙震这种人是易人的罪人,就该千刀万剐。”
“喂喂喂,车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啊?”嬴祥茫然失色地问道。
“我不想战争!”车晓瑞忽然当着嬴祥的面痛哭流涕道:“战争太残酷了,我不想战争,我从小就没有亲人,不想再失去亲人了。”
“可是战争并非是我们能够决定的,就算我们不发动战争,别的村子也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难道这就是发动战争的理由吗?”车晓瑞质问道。
“与其被别人奇袭而家毁人亡,不如去毁了人家来保全自己。”
“嬴祥,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嬴祥的话仿若晴天霹雳让车晓瑞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然是嬴祥说出来的,他竭力抑制住自己的颤抖问道:“你还是我当初那个朋友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我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有些事情就该现实一些,不要总是对现实心存美好的幻想,你对敌人仁慈,敌人会对你仁慈吗,等到敌人把刀子驾到你脖子上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今天和你说的这些话都是掏心掏肺的话,我这样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
车晓瑞愣住了,整个人好像失了魂魄似的,默然不语,他呆呆地盯着桌子,不哼气也不吭声。
“车子兄弟,如果你真的想要和平,那你就只有做好战斗的准备。”嬴祥面色凝重地说道:“你一个人自己好好想想吧,再会。”
嬴祥说完便挂了电话,又剩下车晓瑞孤单一人,他失落地揩去眼角流下来的泪水,抚着额头暗自沉吟,幽静的宿舍内还可以听到车晓瑞断断续续抽泣声,他整个人逐渐瘫软下来,趴在桌子上,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又或许是半个小时,手表的铃声突然响起,车晓瑞抬头一看,竟然是孔宁。
他连忙接通连线,表盘上出现了孔宁的影像,她今天戴着鸭舌帽,穿着休闲衣,看到孔宁的面容,他感觉特别的亲切。
“孔宁,你不是不理我了吗?”车晓瑞揉了揉眼睛委屈地说道。
“本来是想不理你的,但是一想到你这么笨,一个人在这里难免会受委屈,就放心不下,来看看你喽。”
“我很好的,昨天我还击退了其他村子的人,当起了大英雄呢。”车晓瑞鼓起眼睛,面容有些迷惑又有些生气地说道:“我也不笨,我现在慢慢学会了很多待人的本领,人情世故也学了一些。”
“看来我离开你是对的喽,几天不见就有这么大的进步,可我怎么听别人说你心情好像很低沉呢?”孔宁以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说道。
“准是嬴祥,那多嘴的家伙,看我下次不好好收拾他。”嬴祥嘀咕着。
“你们两人倒是相爱相杀呀,吵完架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对方,听嬴祥说刺蝶副部长长孙震在报纸上发表了煽动性的文章,让你看了很不爽,感觉你有些成熟啦。”孔宁说着说着就笑颜起来。
“我其实一直都很成熟的,只是我脑子笨了些而已。”被孔宁一说,车晓瑞脸色顿时涨得绯红,但是这也是难得被孔宁表扬一下,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晓瑞,其实站在长孙震的角度,他做得并没有错啦。”
“怎么没错,发表文章要实事求是,他这纯属胡搅蛮缠,为了这一点,我还被慕容老师当面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车晓瑞憋屈地说道。
“你队长当面呵斥你,那就说明他在乎你,而且你做得确实不妥,事情要想清楚了再去理论。”孔宁耐心地和车晓瑞解释道:“长孙震是侠风村的领导,他所做的事情肯定是站在侠风村的立场出发的,忠虚村侵犯在先,不管程度轻重,长孙震发表煽动性言论并无不妥,因为这篇文章可以增强百姓的凝聚力,试想,如果你并不知其中的猫腻,看了这篇文章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当然是要抄起家伙跟忠虚村拼了。”
“这不就对了,宣传部门的用处可大着呢,等到将来,若是两村真的发生了战争,侠风村首先就占据了道义,何谓师出有名,这就是师出有名,史记中记载,周武王在攻打商王帝辛的时候,也曾发表过《牧誓》,说得直白些,就是说自己好,说别人坏,道理都是一个样,难道商王帝辛真的什么都是坏的,而武王姬发真的什么都是好的吗?恐怕不见得吧。”
“听你这么一说,这其中的道理我算是懂了。”车晓瑞眼眸变得明晰,豁然开朗地说道:“还是你聪明,孔宁。”
“那你现在还因为长孙震的事情难过吗?”
“按你的意思,长孙震也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人,但是......”车晓瑞面露忧愁道:“我还是不希望两村之间发生战争,毕竟乾坤洲二十多年的和平是父亲用生命换来的,我不忍心父亲的心血就这样没了。”
“以前我是不了解乾坤洲的局势,不过跟了欧阳老师,我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情况,乾坤洲以前只有侠风村一个村子,三百多年前,你父亲参悟出了易灵,从此有了易灵的易人实力大增,而这也恰恰助长了村子内一些野心家的气势,可是前前村长孔鹏以及前村长轩辕疆两人一度是温和的鸽派,他们对外界凡人所采取的政策一直都是和谐相处、积极融入的政策,这些政策让村子内的鹰派野心家十分不满,内部分裂的矛盾也就出现了。”
“那后来呢?”
“一些村子不满当权者,纷纷带着自己的家族出逃侠风村,在外面建立独立行政村,其中就包括忠虚村的村长司徒羊,当然还有一些激进分子,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阳羽村长德川,他不仅偷偷潜入村子明令禁止进入的图书馆第七层,还将所见所闻全都私底下散布出来,图书馆第七层都是存放世界史的书籍,里面就有记载易人是如何被原人欺辱、驱赶、压迫以及奴役的屈辱史,德川目的就是为了激起民怨,以此裹挟村委会的决策,好在轩辕村长即使发现,德川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狗急跳墙,发动政变,最后被轩辕村长用轩辕剑斩了一颗头颅,德川重伤外逃,不知是用什么办法活了下来,还最终建立了独立的行政村。”
“原来其他村子都是侠风村的分裂势力建立的,当时父亲怎么就没有及时制止他们呢?”车晓瑞若有所思地问道。
“轩辕村长也明白,如果再不采取强制手段,分裂势力会更加嚣张,所以他决定向其他七个村子宣战,侠风村实力雄厚,七个村子根本不是侠风村的对手,可是不知为何中途竟然冒出了恶魔撒旦,撒旦在乾坤洲肆意破坏,易人遭遇灭顶之灾,轩辕村长在紧急时刻易变成黄龙,杀死了撒旦,延续了易人文明,也换来了暂时的和平。”
“你说的我好像在哪里经历过,可是就是记不起来了。”车晓瑞苦思不得其解地挠挠头。
“又在说傻话了。”孔宁噗嗤一笑,说道:“所以说要想和平,必须统一,就像中国历史上的战国七雄,只要七雄存在一天,和平永远不可能。”
“统一?那战争岂不是避免不了。”
“为了和平而战争,这是美好的愿景,乾坤洲谁来做这个秦始皇,就要看天数了。”
车晓瑞面容凝重地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原来还有这么复杂的关系,是我想得太幼稚了。”
“思想都是慢慢熬出来的,我更希望看到你的进步。”
“我可以的。”车晓瑞慵慵一笑,面容释然道:“对了,你刚才称呼欧阳委员叫老师,她收你做徒弟啦?”
“对呀,老师外表看着比较冷傲,但其实是个热心肠,我们一见如故,她一高兴就收我为徒了。”
“真好。”车晓瑞憨憨地呵呵笑道:“这样子你在美国也不会有危险了。”
“哟,还这么关心我呀,没和你的姬雅发展进一步的关系吗?”孔宁翻起了白眼挖苦道。
“你干嘛总是提起姬雅呀。”车晓瑞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垂目喃喃道:“人家也有她自己的生活嘛。”
“不提就不提喽,不过你要知道嬴祥对姬雅有意思,你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你自己可要想好了。”
“你既然知道姬雅被嬴祥看中,你走的那天为什么还要让我珍惜姬雅。”车晓瑞眸色哀怜,心酸地反问道:“你自己不喜欢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把锅甩到姬雅身上。”
“晓瑞,你不要这么想,我之所以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孔宁眼眸微微发红,唇边微颤道:“至于嬴祥的事情,当时我哪里想得了这么多。”
“那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直喜欢你的吗,你有原因至少也要和我说清楚呀,莫名其妙地给我找个女人算什么。”车晓瑞的内心苦楚化成泪水,源源不断从眼里涌流出来,他哽咽道:“我车晓瑞是你的玩具吗,想要就要,想甩就甩,这么久以来你难道一直是在利用我吗,为了获取研究所的第一手资料你就故意接近我,现在看我不中用了,你就随手把我给甩了。”
“不是的,离开你真的是我迫不得已,我没有办法去面对你,我怕连累你。”孔宁也被感染得泪流满面,她肩膀哭得一直在颤抖,垂下头鼻涕眼泪滴落下来,整个人瞬间憔悴了不少。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啊。”车晓瑞忽然止住眼泪,怒目而视瞪着孔宁喊道:“你告诉我啊!”
“对不起,我不能说。”孔宁颤抖地摇摇头,哭泣地喃喃道:“对不起。”
温热的火焰再一次被冷水浇灭,伴随着水与火碰撞的呲呲声,剩下的仅仅是冒着几缕惨淡的青烟,随后一无所有,车晓瑞麻木地看着眼前哭得柔肠寸断的孔宁,他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的心凉透了,曾一度视之为心灵寄托的她竟然一直在欺骗自己,悲凉啊,此时的他就像是被人摁在冰凉的水中,痛苦地难以呼吸,面部肌肉不禁开始抽搐,他决然地挂断孔宁的连线,独自对着白墙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