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培被他瞧得有些发毛,索性挑明了话说:“你此番上山既是为了杬六妹子的终身大事,这后果实在……我与杬六妹子虽未深交,可她到底唤我一声元大哥。我深知她于敛骛无意,又如何随你去做这牵线媒人?”元培摇摇头,“屋老弟,对不住了,此番我实是爱莫能助。这样,我备好美酒好菜,在客栈中等你归来。”
屋桁也长叹着摇摇头,“若非是父命难违,我实是不想去走这一遭。”
元培默声一瞬,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屋老阁主爱女心切,你作为兄长,自是要为其分忧的。”
屋桁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后朝元培靠近些,道:“此事还未有结果,是以此番我是暗中上山……”
屋桁话才说了一半,元培便明白了他话中之意,遂道:“你放心。你上仙瑞山之事,我定然不会让旁人知晓。”
屋桁朝元培揖了揖手,“多谢元兄。”
燕城,屋宅,中苑。
屋权、屋桤等人都携了妻儿前来请安。无甚大事,闲聊了几句后,屋炑便打发几人回去,独独叫住了屋桤一家。
屋炑道:“樇儿欠下的刑罚不宜再继续搁置了。明日,最晚后日,过来领罚吧。”
几人闻言,均不自觉地看了屋樇一眼。屋樇自己也害怕得往李氏怀中缩了缩。李氏搂紧屋樇,大拇指的指甲深深地嵌进食指的指腹里。
须臾,屋桤叹一口气正准备应下,李氏抢先道:“父亲,樇儿还这般小……”
屋炑自然知道李氏打的什么主意,抬手阻了她,“年纪小不是理由。”
屋炑看着屋樇,“樇儿,有错当罚。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你可明白?”
屋樇盯着屋炑眨了眨眼,点了点头,“樇儿是男子汉!”
李氏见状,心中忍不住骂屋樇就是个蠢的。屋桤则是难得地会心一笑,摸了摸屋樇的头。
屋炑点点头,“好!这才是我屋炑的好孙儿!”
如此,李氏自然便不能再说什么。屋炑便让几人先回去了。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屋炑与栾晋二人,屋炑自晨起便一直有些忧心忡忡,栾晋一直默声侍候在一旁,犹豫许久方才出声道:“想必三公子这两日便会往仙瑞山去了。”
屋炑点点头。
一句话在口中转了好几个圈儿,栾晋才问出口,“那您打算何时将此事告知六姑娘?”
屋炑轻叹一声,“待桁儿回来吧。”
门外,去而复返仍想要替屋樇再说一说情的李氏捂着嘴,悄声离去。
回到房中后,屋桁便嘱咐则信道:“如今城中暗中盯着我们的人只怕不少,此番我又是因私事上仙瑞山,实在不宜张扬。稍候我与则诚扮作卖蚕的商户从后门走,你留在客栈中料理事务,随机应变。”
则信应道:“是,属下明白。”
约莫近巳时,屋桁与则诚二人一番乔装改扮,一人一马自客栈后门而出,往仙瑞山去了。
屋桁与则诚的身影渐渐变小,客栈后门后方墙边处藏着的人影才现身出来,悄然跟上。那人戴着面具,身形修长,背着一柄缠起剑柄的剑,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跟踪的样子。
仙瑞山距离魇都不远,屋桁与则诚出了城,大约骑了半柱香的马便到了山脚下,随后,二人将马寄放在了一旁的茶舍中,拾步上山。不过片刻,那戴着面具的男子也出现在了茶舍外,睨一眼马厩,不自觉地握紧拳头。须臾,转身离去。
机枢阁创阁不久,至今不足百年。第一任机枢阁阁主机枢原是个许姓富裕人家的公子,自小便喜欢奇门遁甲之术。起初,其父母并未过多在意此事,又因家境殷实,容得他好生钻研奇门遁甲之术,渐渐,机枢在此之上的造诣越发高绝。只是也因此,他越来越不喜交友,更无心男女之事。长此以往,其父母自然便不乐意了。可是机枢于此之上的痴迷已然无法扭转,又因靠着些奇巧之物、奇妙阵法闯出了些名头,得了不少财帛,机枢最后便搬离了府邸,自己在仙瑞山开宗立派,创立了机枢阁,又给自己起了“机枢”之名。
开宗立派自是为了广收门生,传承技艺。机枢不求有朝一日桃李满天下,但求让更多人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然而,慕名而来之人更多地是希望机枢和他的奇门遁甲之力能为他们所用。
机枢不堪其扰,每每躲藏以避。也是在此契机之下,机枢钻研出了云霄锦与千铃阵。
云霄锦实是一件护身软甲,取羽腹蚕所吐丝线,丝丝入梭,细细而织。虽说羽腹蚕只出现在苍莨山上奈何桥下,但机枢偏偏不信。当年,机枢孤身上苍莨山,满山搜寻羽腹蚕的踪影,最后竟真被他寻到了不少羽腹蚕。他将所寻羽腹蚕带回仙瑞山,好生饲养,只盼能打破羽腹蚕只能出现在奈何桥下的局限。只是羽腹蚕饲养不易,稍有不慎,便容易死去。也亏得机枢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几年精心饲养下来,他终于养出了几篓羽腹蚕。后来,他又花了数年时间,将羽腹蚕所吐之丝制成云霄锦。
数十篓羽腹蚕所吐之丝仅得了一件云霄锦,如此便也能看出云霄锦的珍贵。但更珍贵的是,云霄锦虽然柔薄,却非宝刀利刃所能损伤,寻常兵器的进攻它皆能够抵御。也就是说,只要穿上它,便相当于有了一张保命符。
千铃阵用材考究,同样取羽腹蚕所吐丝线,与其他白蚕所吐之丝根根相糅而成,制成玄晶丝。玄晶丝,晶莹透明,却十分柔韧锋利,不易折断。
机枢依着九宫八卦的阵法将玄晶丝布置于树林草丛之中,再在隐蔽之处系上铃铛,由此才形成了变幻多端的千铃阵。一旦有人闯入阵中,便会牵动千铃,千铃齐响,扰人心神,若此时闯阵之人动用内力,很容易被铃音所伤。是以若非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或内力深厚、武艺超群之人,很难闯过阵法。
机枢在山门外设下千铃阵,并且时时变换,便是为了阻断那些想要将他收归麾下之人的去路,断了他们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