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褴褛的白骨骷髅笔直的被镶嵌在石壁上，呈大字状，它们从中间开始由低到高向两侧伸展，似乎是由孩童到老人。
空洞的目光目不转睛地同时看向两位不速之客，任你东躲西藏也无用，不过是徒劳罢了。那空洞的目光就如同大日般一直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让你无可遁形，寒毛竖起。
告别轻松愉悦的氛围，二人再次被无形沉重压在心头，像是战战兢兢的盗窃者。
室中央，石柱托起一张石盘。
二人凑过头去，神色如一，细细研析这刻着八卦阴阳的圆盘。
腾蛇面露疑色，这显然是一个祭坛仪式盘啊，若是祈求神明的祭品未循规蹈矩的摆放于祭坛中，那祭品......
十二具白骨骷髅中嘎嘎响起微弱的声响，细微到连落叶无声也无法比拟。
他抿了抿嘴，血瞳微微上移，或许是偶然，它与它的目光遥遥相对。
“不好！”
“快退！”
朱安下意识看向大惊失色的腾蛇，皱了皱眉，“我承认这里的气氛是很阴暗压抑，但......”雷电涌动，他一拳狠狠地轰在身后镶嵌在石壁里的森森白骨，霸气侧漏，扬起一抹嘲讽地弧度，“鬼鬼祟祟的，真以为能吓唬我？”
他看向神色凝固的腾蛇，晃了晃拳头，“事实证明，这种没脑子的需要用拳头纠正错误。”其实，他只是细心地发现腾蛇目光微移，仅此而已。
僵在对面的腾蛇忽地挤出一抹笑容，呵呵笑道：“没事了没事了。”
太生猛！
原本蠢蠢欲动的白骨不易察觉地微微晃动，它本是想趁机痛击这位不速之客，却不料两者身份瞬间调换，猎人成了猎物。朱安本就是一位经验丰富且娴熟老练的猎人，不仅耳聪目明，洞察秋毫，且最擅长的猎杀技巧是——一气呵成，一命呜呼。
“真是稀奇事。”
人形镶槽里别有洞天，金灿灿的宝石内好似有流水蠕动镶嵌在内槽里，倒显得这人形镶槽有几分华贵之感，与之前森森白骨的毛骨悚然截然不同。
血瞳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金灿灿的宝石，绕开石柱，快步上前，像是名师画匠悄然偶遇一幅瑰丽绚烂的山河画卷，忍不住移步上前细细欣赏、斟酌品味。它血瞳熠熠，又摇头啧啧感慨，“凤玄金晶，瑰宝啊！”
一向沉稳老练，高深莫测的腾蛇眉梢扬长，像是与依依惜别的老友时隔多年偶然相遇。它霍然转头看向朱安，抿嘴不言，忽地潇洒大方地甩出一个破旧的老黄口袋，施舍给予道：“这是乾坤袋，专门为你们淬体境提供销售的。今天我心情愉悦，免费给你一个。”
朱安接住乾坤袋，虽然它缝缝补补的，像是穷苦人家的破旧衣服，但朱安非但不嫌弃，反而欣欣然，老实巴交的接受了它的施舍。
他承认，自己一向是老实人。
于是，他绕过腾蛇，后者几乎同时似笑非笑地仰视了朱安一眼。
少年体内灵力化作数道雷电将其余十一个镶嵌于石壁上的白骨骷髅劈地七零八落，骨架子散落一地。他收敛雷电，满怀期待的一一看去，却终是天不遂人愿。
黯淡无光的宝石像是凋零的花朵，它本应万众瞩目，如今却只能偶尔招来少数怜花之士的扼腕叹惋。
“除却这个，其余十一像是被抽尽一身精血的灵兽......离奇古怪啊！”他转身走去，如摩挲璞玉般感受着石盘的稍许粗糙，稍稍出神。
凿壁偷光，洗劫一空。
雁过留毛，兽走留皮。
真是利利索索啊！
丝丝元气缠绕于掌，腾蛇以掌为刃小心翼翼地将槽周围的石壁切割开来，将部分凤玄金晶收入自我空间，其余四肢部分毫不吝啬地“赠送”给朱安，他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让人恨不得将它按在地上蹂躏摩擦。
或许因为二人相处时日已久，平日里相貌如流氓痞子，少言寡语可语气却成熟沉稳的腾蛇神兽也逐渐放开，成为了血瞳少年。
“祭坛仪式......凤玄金晶......这个建筑挺有意思的......”血瞳少年将臂肘垂于手背，食指和拇指搭在下巴上轻轻摩挲，饶有趣味地低声细语，目光在石盘和七零八落的骨头架子间徘徊。
朱安耳聪目明，一双耳朵在万兽纵横的四声天谷外围林子里连落叶的籁籁之声都能捕捉。他在一侧细心倾听着血瞳少年的自问自答并时不时为它疑难解惑。
“凤玄金晶属阳，那么阴仪眼的阴属性物质呢？”
“或许这些人本身就是死人。”
“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
二人你思思想想，你推我演，片刻间便推演出个大概。
从朱安一拳打散这些白骨骷髅可以看出，这些白骨并非如同古战场上的甲胄尸骨一般生前是修为通天彻地的天象啊，窥天啊等境界强者，而是尚未修行的平民百姓。
他心有余悸地看向周围七零八碎的散骨架子，他并未恐惧而是嫉恶如仇，轻轻咬牙，：“拿手无寸铁的百姓做祭品，匪夷所思。”
从古战场的数百里甲胄尸骨里，尤其是看到如今手中血剑上刻写的“但求天下平安”四字后，他的道心已然坚定。如今二人推演至此，无论是对于哪一位来说，结果都是出人意料的。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不知岁月时的世道竟如此混乱不堪，连百姓都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被人玩弄命运，恣睢妄为，
他没有等到自己所期盼的同仇敌忾，等到的只是腾蛇一句似乎理所当然的话，“大道长生，非我道异类必除之。这些尚未踏上，或是无法踏上修道之路的，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不仅仅是的廉价劳动力，而且可以作为必要时期的牺牲品。当然，这些人属于后者。”
不知为何，朱安心头如炮重击，颤抖着向后退了一步。
如黑云压境般，他骤然脸色阴沉，紧握着剑柄，颤颤开口，“你呢？大道长生？还是异类？”
腾蛇缄默不言，只是看向朱安阴沉的脸，痞气的脸出现一抹轻柔，缓缓笑道：“平民百姓。”
此刻，它的确只是平民百姓。
平凡到不愿伤害一只蚂蚁的平民百姓。
朱安如释重担般吐出一口气，手臂放心似地下垂，继续道：“那这最后一个凤玄金晶呢？如果照你所说，祭祀的祭品理应被化作祭祀道力，越多希望越大。”
祭祀法阵中之所以没有移除八卦，是因为借助大道之力，八卦是必不可缺的，与指魂祭祀不同的是，这种祭祀讲究“一分钱一分货”，概不找钱，只要你肯给，祭祀法阵就肯饕餮大口的将它们吞入无底洞般的贪婪肚子作为祭祀品。当然，“一分钱一分货”，你心中希冀的神明会获取所祭献的大道原力，然后根据你的心愿反馈在你心愿之内的“赠礼”，但......神明也可能因为你心愿不合理或是有伤天地人和......吃霸王餐！
因此，这种祭祀仪式非必要时期不用，原因一是所消耗的天材地宝耗资太过庞大，哪怕只是一块拳头大小的凤玄金晶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且价格不菲如同垄断产品销售的价格一样，任凭你巧舌如簧，也完全没有周旋的余地。
神明也是人变的，怎会痛下狠心舍弃一块凤玄金晶所祭献的大道之力呢？
这着实令人费解啊！
腾蛇双手钻太阳穴，紧紧咬唇，转移话题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这里和古战场息息相关呢？也许......这里的曾经也许会颠覆你的历史观！”
它随口乱编了一句话，以免自己博学多才的形象毁于一旦。
其实，这算是句未曾验证的真话。
腾蛇是个老古董，古籍文献中记载的历史他都浏览过不下千遍，它哪怕在号称北寂玄域五大势力中的东、西、南、北学院这四大新时代领导者兼政治、法律、军队、制裁的集中营里也能轻松担任历史教授，并在人才济济的团队中一马平川。
从开天辟地的后皇时代，到推崇人道的如今时代，已过整整两千年。
可本在世人眼中严丝合缝的历史，到了它腾蛇眼中却变得漏洞百出，让这本应理所应当的历史变得疑云重重，百思不得其解。
朱安瞥了它一眼，因为其实这完全是在对牛弹琴，他本身便对这个世界的历史一无所知，更不要提颠覆历史观了！
可男儿当自强，只是醉心于武道，连历史都一问三不知，岂不是莽夫之流？
他朱安可不愿做那空有蛮力的莽夫。况且读书可养气，陶冶情操，对修行大有裨益，何乐而不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