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的风愈发大了,我打了一个寒颤,双手竟然有些颤抖。
“臣张钊请淑妃娘娘安。”
“仔细点,决不能放过任何一处。”
这两句话不断在我脑海里盘旋着,那砍在林知若身体背后的一刀的疼痛似乎也转移到了如今这具身体之上。
张钊,便是当年屠杀林氏一族的羽林卫统领,如今,我再确定不过。
入宫之后我也曾仔细寻找过他的声音,未曾想,他早已离了原职,那么现在,他居于何位呢?尽管皇帝是始作俑者,可他这执屠刀之人,也应该付出代价才是,还有,我须得从他嘴里知晓皇帝当年到底是为了什么使得林氏全族魂飞魄散。
我想得入神,以至于未曾察觉到银杏抱着披风急急赶来的身影。直到她为我披上披风,在我耳边发出轻声的惊呼:“娘娘,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凉?这里太冷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哦,好。”我慢慢回过神来,也便听话地起身回朔华殿去。
银杏却在我耳边絮叨开来:“姑娘的身体才好没几天,方才若在湖边着了凉可怎生是好,也怪奴婢,刚才怎么就忘了把水榭的窗户关上。”
“银杏,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确然是该死,怎么能忘了高婉樱的身体原本便病弱,不必我当年胡打海摔惯了,更不是那七年里我寄居的雪人偶那般不惧任何雨打风吹与病症伤痛。本便是私自占用了高婉樱的身体,白白得了这两个忠心的丫头,如今倒累得银杏她们为我如此担忧。
“姑娘说那里的话,太守夫人将奴婢与连翘姊妹二人接进高府,养在姑娘身边,却是当半个女儿在教养。说句僭越的话,奴婢比姑娘年长几岁,从来都是将姑娘视作妹妹爱护,有什么抱歉不抱歉。”
婉樱你瞧,你母亲种下的善因如今叫我得了善果,我必定是会护太守及太守夫人二老周全的。于是我回握住银杏的手,轻声安抚道:“我今后不会这样了,我一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姑娘既如此说,银杏便还有一件事必须与姑娘商量。这,这。”银杏瞬时涨红了脸,我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模样,莫名有些想笑,过了许久方才听她继续道,“这也是你的母亲临走前交代奴婢的。”
“嗯,你说。”刚才的阴郁忽然便散了一大半,我真是从未见过银杏这副小女儿红脸的模样,许是她一向老道,我竟是忘了她也不过大我两岁,如今也只是十八岁的姑娘。
“姑娘你尚且年幼,又兼体寒之症身体常年病弱,如今虽圣宠浓厚,却万万不宜有孕,只是那避子汤大多也是寒凉之药,对姑娘身体也是有害无益。那莫槐医官,奴婢瞧着她医术甚是高明,不知,不知可否让她为姑娘调制一副不伤身体的方子。”她几乎是一口气将所有话说完,然后便只顾呆呆地看着地面。
“有孕?”我一时竟不知是该心酸还是好笑,这副身体的时间早已静止,其实也不过是个人形的木偶罢了,那里还会有孕,可这却不能诉与银杏知晓啊。我只能作一副乖巧羞赧模样,轻轻点点头:“母亲说得极是有理,午膳之后,你便替我去尚药局请莫槐医官到朔华殿来为我诊脉吧。”
“是。”银杏颇为欣慰地点点头。
许是藏着心事,午膳我用得极少,挥退众人,只躺在床榻之上假寐。我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从那张钊口里了解当年事件的全部真相。
银杏将莫槐请到朔华殿后,我照例只留莫槐一人在侧。
银杏的担忧虽不可能发生,可她的话却实实在在提醒我另一件事——现今皇帝已有四子三女,想来也并不会太在意我是否会有孕,然而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做好万全打算,至少,得让我的脉象看起来与一个“体寒病弱”的寻常女子无异。
于是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莫槐:“莫槐,我如今的脉象你可能让它变得与常人无异?”
“臣也正在为娘娘想办法。这段时间,便请娘娘自己先好生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