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地,石飒潭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股带着泥土和植物清新气息的空气顺畅地钻进鼻腔,抬头望望天空,层叠的白云挡不住阳光刺眼的感受,一股微风吹过,树木枝条摇曳,沙沙作响,微凉的空气轻轻抚过手臂和脸庞。
这一切是如此的真实,完全没有凭空想象的迹象。
“康灭尺,具各,哇?”
“什么?”石飒潭皱住眉头发问。
“去哦已?”小女孩的表情比石飒潭更加困惑。
“什么哦已?”石飒潭稍稍歪头,想尽力听清。
“却斯,洛斯,去哦已……”
……一个词都听不懂。
到底怎么回事?我有这么累吗?我睡的这么死吗?我怎么还不醒?
石飒潭放弃和小女孩交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自己从这个梦中醒来,又看了看四周,石飒潭的视线忽然停在自己身上。
更准确地说,停在自己的脚。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石飒潭飞快地抬起脚,急切地望向自己的脚底:
瘦黄的肤色,脚底有一处明显的伤痕。
下一个瞬间,石飒潭颤抖着撩起衣袖,望向自己的左臂:
黝黑粗糙的左臂上方,一处三毫米左右的新鲜小口。
我的天!
没有任何言语可以描述石飒潭此刻的具体感受。
怎么办?
小女孩又继续开始捡贝壳,石飒潭直直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表情惊惧。
我该怎么办?
想到自己的身体关联全世界的六十亿人类,甚至梦中的举动也不例外,石飒潭脑中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坐下,石飒潭担心地面不够平坦,可能扎伤身体的皮肤。
走动,石飒潭担心四周高低不平的植物,可能划伤自己的身体。
甚至就连继续站立,石飒潭也担心万一忽然吹阵大风,或者干脆自己气力不继最终摔倒。
也不知过了多久,彷徨无措间,石飒潭忽然感觉眼前仿佛微微震动了一下。
天啊!又来?
“石先生…石先生……醒一醒,石先生,醒一醒……石先生,石飒潭!”
忽然之间,石飒潭耳边也传来阵阵声音,最初很温和,仿如来自天边的梦呓,之后渐渐急切,仿佛连续呼喊,最后极其激烈,简直像身边响起了一声炸雷。眼前的景象瞬间迸裂,化成铺天盖地的碎片,同时向石飒潭的位置飞射。
石飒潭猛地闭上了眼睛。
“石先生,醒一醒!”
这一次,石飒潭听得清清楚楚,这是张鹏的声音。
石飒潭慢慢地睁开眼睛,头顶的五角星型大灯,远处二层三层的红色座位,面前是一张摆着文件和表决器的桌子。
这里是大会堂。
石飒潭贪婪地吸了口气,不错,微微有些发凉的中央空调气味,这里是大会堂。
“石先生,你还好吧?顾教授,顾教授,快过来看看!”
“我,我没事。”石飒潭转过头,这才发现张鹏的双手用力搭住自己的双肩,这大约就是之前整个梦中世界一起摇晃的缘由。
张鹏根本不理会石飒潭的回答,飞快地让开,用几乎可以称得上粗暴的动作将顾枫教授推到石飒潭面前。
“往上看!张嘴!”
年老的顾枫教授同样完全来不及在意张鹏的态度,右手飞快地将搭住石飒潭的左手手腕,双眼急切地观察石飒潭的瞳孔和舌苔。
半分钟后,顾枫教授长长地舒了口气:“心跳比较快,应该是情绪激烈,其他方面一切良好,目前没什么问题。”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张鹏的神情简直是谢天谢地,双手紧紧地捏成拳头,“石先生,会议结束了,我们走吧。”
会议结束了?
石飒潭转向会场,双眼不由自主地跳了几下:此时的会场一片狼籍,桌子上,地面上,椅子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文件,电话,表决器,纸笔,眼镜,等等等等。
防弹玻璃四周的士兵们,有一半站到了主席台的边缘,底下是几名正抱着额头或者腹部在地板上痛苦翻滚的代表。
“这是……”
“没事……这只是意外……”张鹏瞟了瞟石飒潭指着的方向,回头过继续指挥士兵们将左侧的防弹玻璃推得更开些,“刚才你睡着了,发生了一点意外,某些代表的行为过激。”
“刚才又有……有…”石飒潭立刻回想起面包车内,陈锋给自己看过的天空异象,却一下子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对……”张鹏会意地点点头,“基本上和中午一样。”
基本和中午一样……
石飒潭立刻明白,自己刚刚的梦境,肯定又一次在全世界的天空同步播放。
这肯定也是大会场变成一片狼籍的原因。
石飒潭可以想象,天空又一次出现红印事件的异象时,各国的首脑们是何等的惊慌失措,命令会场代表们立刻把自己弄醒是何等的声嘶力竭,急切行动的代表们又是何等的狂躁忙乱。
想到这里,石飒潭立刻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张部长,我睡的很死吗?为什么好几分钟才叫醒我?”
“好了,石先生,我们走吧。”
士兵们已经将左侧的防弹玻璃挪开,将剩下的六面防弹玻璃的钻头收起,推着它们开始移动,张鹏回过头,示意石飒潭站起来跟上,眼中有股说不出的意味:“石先生,你没有睡好几分钟,就算从你闭上眼睛就开始算,你也只睡了十秒。”
跟着张鹏和刘涛走到小厅侧门,石飒潭回过头最后看了看大会堂的会场,两位美国代表扶住主席台的阶梯,困难地爬起身,右边的代表按住额头的大包,慢慢拉起左边的代表:“约翰逊先生,你错了,现在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约翰逊满脸掩不住的苦笑:
“全世界一起陪他做梦,这是全世界最大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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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华盛顿,五角大楼。
“醒过来了?……你确定吗?……现在是什么情况?……离开了会场?见鬼,你只知道他离开了会场!为什么你还留在那里?……好,很好,你已经在公路上了……很好,托尔先生,你是最棒的特工……继续跟踪……有士兵注意到你了?见鬼!快躲开他们!……来不及了?*!……哈罗……哈罗……*!*!*!”
中年军官气急败坏地猛砸话筒,这样的举动却没有招来任何注视。
因为,此时此刻,五角大楼这间大约三百平米的作战室里,对于这里的上百名官僚来说,仅仅砸一下话筒已经算相当温和。
不那么温和的情形随处可见:
“啪!”
一份大约十页的文件精确地砸中一名年轻参谋的鼻梁。
“滚回你的位置,如果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可以滚回家抱你的妈妈,不要用这种垃圾来耽误我的时间!”
参谋飞快地拣起落到了地上的十页垃圾,飞快地跑出玻璃隔出的小间。
可惜,不是每位年轻人都能这么识相。
“强制措施,又是强制措施!天啦,现在西点军校的教材里只剩下强制措施了吗?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窗外吧!三分钟前,天上还是中国那个混蛋该死的梦!你有什么方法能够强制?”
“可是,我们必须控制……”
“怎么控制?用什么控制?用这份可笑的强制措施吗?科尔先生,求求你告诉我,什么东西可以控制中国那个混蛋该怎么做梦?还是你爸爸发明了一种绳子,可以绑住那个混蛋睡觉时的念头?”
“长官,我并没有建议控制梦境,我只是提出利用镇定剂或者自白剂,可以使飒潭石没有梦境……”
“天啦,科尔先生,你干嘛不干脆穿医院穿一身白袍?我敢发誓你一定是位好医生,因为你刚刚发明了每天注射大剂量镇定剂……不,每天注射大剂量自白剂就可以绝不做梦,并且保证没有一丁点后遗症的好办法!可是,为什么你不先自己来一针试一试呢?”
“长官,这只是一份建议!”
“不,这不是一份建议!这是一份绝对会让总统丢到我脸上来的垃圾!现在,带上你的垃圾,滚出我的房间!”
“啪!”
一份大约十页的文件精确地砸中一名年轻参谋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