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您的老婆也怀疑此事与程文源的亲属有关,被人利用作为武器来攻击程文源。这本书的作者在调查澄清此事的实情后,以事实驳倒了诬陷程庭长的不实之词,还了程庭长的清白。” 梁庆听得入神。
“那个后脖上有黑胎记的女孩,您做梦也不会想到是您身边的人,是您最亲近的人。”
“你说这么多,她到底是谁?” “慢着!您听我说,如果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是您的女儿怎么办?”
“哈哈,这不可能。我只有三个女儿,他们不会干这种事,再说自己的女儿怎么能不认识?我没有这样贼手贼脚的女儿。你快说,这个女孩是谁?是怎么一回事?”
“是西门卿。” 梁庆目瞪口呆,傻愣住了,等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说:“我说嘛,第一次开会时,我看她大热天,穿着带帽子的短袖T恤衫,帽子遮住了后脖子。当时觉得奇怪,莫非后脖有文章?记得当时我钱包被抢时,有人看到抢包的女孩后脖上有黑胎记,所以以后我特别留神后脖上有胎记的女人。”梁庆停了一会儿,“这个死对头,我绝不轻饶宽恕她。”
“这个女孩是您的私生女,是您和西门妞生下的,这回该清楚了吧。” 梁庆一听,没有言语了,反而镇静了,不,是骇得愣住了,许久无语。
潘金镰说,西门妞怀上梁庆的孩子时年纪不足15岁,为避人家白眼,怕人家非议,远离亲人,离开老家,来到举目无亲的城里当洗衣工,孤独无援。生下西门卿后,无助的孤儿寡母,几乎是要饭过日子。西门卿年幼体弱多病,差点夭折。作为母亲的西门妞含辛茹苦,当洗衣工带孩子,生活拖累积劳成疾,落个类风湿手疾致残。最可怜的是西门妞母女将水果店当做垃圾的果皮,拿来充饥。西门卿年幼无知,哭着要吃苹果,西门妞把水果皮洗净后给她吃。她对女儿说:“妈妈没有钱,等妈妈有钱一定买很多很多好吃的水果,还要削了皮。”一次母女俩到水果店打工清理水果皮得到几个钱,西门卿正在生病,想吃梨和苹果,都流了口水,以为母亲挣了钱会买,可是妈妈还是把水果皮带回家,省下几个钱过日子。当她问及女儿想不想吃苹果时,西门卿好像懂事似的,摇了摇小脑袋。
梁庆听着听着,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老泪纵横。他没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脑海里像电影一样回放着他与西门妞彼此倾心相爱,以至西门卿被自己逼走的一幕幕。他痛号:“我都做了些什么,我都做了些什么!” 潘金镰对梁庆说,您自劳改释放回来后,从未打听西门妞的下落,从未给她一丁点的慰藉和资助。西门田骗西门妞说,您害怕被公安抓,远走他乡。当然西门妞怀上您的孩子,您是不知道的,有情可原。可是您为何劳改释放后,不去寻找她母女的下落。西门妞骂您狼心狗肺,一点不错。您可以想象,她母女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呀。一份饭菜两人吃,西门妞让女儿吃。女儿问西门妞:“妈,您怎么不吃?”西门妞骗女儿说吃过了。其实西门妞只是喝了饭堂里的大桶汤水。劳累和饥饿有几次使西门妞昏晕过去。有一次女儿西门卿发高烧,吃不下饭,西门妞生气说:“你不吃,怎么会长个子。”女儿见妈妈生气了说:“妈妈,您不要生气,是女儿的错。您不用生气,我吃。”可是西门卿吃了两口,全吐了。西门妞一摸女儿的额头,烫得很,女儿生病了,说“妈妈错怪你了,妈带你去看医生。”医生给西门卿挂瓶输液。
西门妞以为女儿得了大病,对医生说要不要输血,要抽血给女儿,感动了医生。西门妞对女儿说:“卿儿呀,人说女儿是妈的命,我说妈是女儿的命,把妈的命都给你吧。把两个命加在一块儿长,叫命重好长寿。” 潘金镰一口气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又说:“正当她母女吃饭成了问题时,您在干什么呢?夫情父爱到哪里去了呢?” “我对不起她们,真是对不住,”梁庆一边说一边落泪,“我都做了些什么,我不配做个人,不配做个父亲。” 潘金镰接着说:“西门妞好不容易把西门卿拉扯成人。好不容易,真的不容易,西门卿自己闯出一条生活的道路来。在跟您合作开发房地产时,利欲熏心的您,想着法子坑她涮她亏她,直至把她逼走。且不说是自己的女儿,换是别人,您的做法也是伤天害理,不齿人类。”潘金镰见梁庆低头拭泪,不想再说下去,让他冷静反思反省,让他悔悟得更彻底。 “我枉为男人,枉为人父。我真的无颜面对他们,活着不敢面对他们,不如死了算了。”梁庆悲戚地说。
“梁总,人一死有何难。人家母女等您二十多年,寻觅二十多年,那种心情您能感受到吗?您一死就能抚平她们心灵的累累伤痕,就能让她们看到日子的曙光吗?她们的生活能有尊严吗?如果您不能给她们以安慰那就太不公平、太不公道了。” 梁庆不做声,声泪俱下。是在忏悔,是在自省。 “我们不是读了那篇《奇迹的名字叫父亲》的文章吗?您说过父爱是巨大无形的力量,会让生命垂危奄奄一息的人撑住坚持三天三夜,呵护着女儿到亲人身边。我们讨论父爱还包含着责任和义务,您不会忘吧?” 梁庆听后明白了那篇文章是潘金镰有意放在桌面上让他看的。
“金镰,我现在悔恨交加,心里乱极了,不知怎么办好。”梁庆抬起头,手中的面巾纸被泪水湿透了。 “我实话告诉您,我决定要娶卿儿为妻。您就是我的岳父。不管卿儿认不认您,我可是认您的。您是父辈,我得叫您一声‘爸爸’。爸。”潘金镰动情地叫了一声。梁庆站起来,抚摸他的肩膀说:“你真是个好孩子,我不配做个父亲,不配你叫我爸爸。” “爸,卿儿的思想我来做。因为您对她母女的伤害太多了也太深,一时真的转不过弯来。感情方面的东西得慢慢来,不能强着来。水到渠成的那一天,就是成了。不过您要有所表示,争取她们对您的宽恕和原谅。” 梁庆对潘金镰言听计从,不住地点头。
“压力是有的,有来自公司员工的冷眼,来自社会的不良舆论,来自卿儿和她母亲的愤懑。但时间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时间长了这种压力就自然减弱了,舆论自然就淡化了,愤懑也就化为原谅了。”
“金镰,卿儿她们的思想工作就靠你了,让你多费心。我也要争取主动,争取早日有个好结局。”梁庆说。 正当潘金镰欲离开时,梁庆突然问道:“金镰你什么时候知道卿儿是我的女儿,是西门妞告诉你的吗?” “这个问题现在不那么重要了。早告诉您是没有什么好处的,对处理这件事情不利。如果您认为有必要知道,改日我详细向您汇报。” 西门妞在家里正在看市电视台播放的“全市人民团结一心众志成城,为汶川大地震灾民踊跃捐款,书写人类大爱”的新闻。蓦然,有梁庆带领公司全体员工在公司的大院内向灾民踊跃捐款的画面。西门妞看了大惊失色,以为是眼花看错了,再一看分明是他。“是梁师傅,”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他就在这里,他还在。”女儿西门卿听到妈妈的叫声,以为出了什么事,从房间跑出来问:“妈妈您在叫什么?” “你看,你看,他还在。”
西门卿一看是梁庆在捐款,冷静而又带几分蔑视的口吻说:“哦,妈,是梁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西门妞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尽力控制着感情说:“没什么,卿儿,我好像认错人了。”她想,梁庆明明出现在电视里头。他就在这个城里,怎么说他在外地呢?爹爹老是说他在外地,是有意隐瞒的,是爹欺骗自己。不管怎样,自己得试探女儿是不是认识和了解梁庆。 “卿儿,电视上那个人你认识?”
“咋的不认识?他叫梁庆,是‘鸡鸣公司’的总裁,人家叫他梁总。还有我跟他合作建商品房呢。”西门卿一口气说完了,语气中还带着怨恨蔑视的口吻。
“他这个人怎么样?”
“狼心狗肺的土霸王,利欲熏心、见利忘义的小人。差点把我逼疯,逼死。妈,他就是这种人。”
“金镰认识了解这个人吗?”
“何止认识,金镰是他手下红人,是他公司的参谋长、高管。他能不了解梁庆吗?”
“这个人真的有那么坏吗?” “妈,您怎么认识这个人?他这个人也值得你认识?不要提起他。”
“不要乱说话。”西门妞不高兴地对女儿说。
“卿儿,过来,坐在妈的身边。” 西门卿乖顺地坐在妈妈身边,一看妈的双眼含着泪珠。“妈,您怎么哭了?”
“这个梁庆,不是个好人,但是——”
“但是什么?”
“他是你的生父,亲生父亲。”
西门卿听完,从座位跳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西门妞的额头,“妈,您没发烧吧!咋的说胡话。”
“卿儿,妈说的是真话。” 西门妞说着说着,“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悲愤交加,喜怒交集,走进了房间。
西门卿不知道怎么办好,跟着妈妈进了房间。西门妞深埋在心中二十多年的怨恨爆发了。她伤心地哭着,诉说着那过去的岁月。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近在咫尺。二十多年一个消息也没有,从不打听我母女的下落,害得我们像乞讨一样度日。吃不饱饭,喝水汤,吃果皮。女儿病了,自己累倒没人照顾,没人安慰呀,孤单无援无助……”西门妞心底哭泣着。 西门卿听着听着也流着泪,咬着牙对母亲说:“这个梁庆无情无义,还值得您提起他的名字,脏了您的嘴。不哭了,妈,我的好妈妈。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挺过来了。现在我们很好的,我们不去想他好吗?”西门卿安慰着母亲不要伤着身体。
西门妞用僵硬的手指抹去眼泪。由于激动和伤心,全身几近筛糠。西门卿见势不妙,用热毛巾一遍又一遍擦拭她的脸和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