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生物钟一向很准时的程薇燕尚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女孩圆润的耳垂贴着手臂靠在薄毯上，微曲的睫毛时不时伴着梦境抖动，偶尔从双唇呼出的空气也带了点夏日的气息。
渐渐周围断断续续的嘈杂声打扰了女孩的梦乡，程薇燕不得不揉着有些惺忪的睡眼循声望去。
注意到女孩醒来，正提着两个硕大布包的冯辉尴尬一笑，“薇燕，把你吵醒了啊。”
伴着逐渐清醒的意识，程薇燕努力摇晃脑袋赶走睡意，及肩的长发也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晃动，于是程薇燕一边捋着头发，一边问道：“辉哥，这么早啊！”
一侧的冯辉放下布包，咧嘴一笑，“嘿，不早了，已经八点多了。”
女孩顿时一惊，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微微张开的红唇更是能看见洁白的牙齿，很显然女孩也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
冯辉倒也体谅她，立马说道：“昨天消耗量大，多睡会也正常。”
这时程薇燕注意到了冯辉身旁的布袋，当视线掠过男人的身躯，程薇燕敏锐的发现比起昨日，今天冯辉身上沾染的血迹多了不止半筹，同时某种血腥的气味拂过了她的鼻尖。
但程薇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礼貌的问了句，“辉哥，要我帮你拿吗？”
冯辉立马摆手说到，“不用，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让你个小女娃来搭把手吗？”说着他将布包拎到了一侧的墙角，程薇燕也随即收回目光。
等到了上午九点，依次醒来的众人吃着提前了两个小时的午饭，聚集在二楼。
端着一碗面汤的老林开口到，“今天我们应该就能到市区的边缘了，明天也就差不多能离开这里了。”
估计是因为过于疲惫，众人都没有应声，见状老林目光飘向冯辉，这个高大的男人立马领会他的意思，将清晨拎上来的两个布包摆到了面前。
“嘭！”
布包落在地面上发出一阵金属撞击的响声，见众人神情疑惑，冯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到，“这是我今早弄来的。”
说着冯辉拉开布包的拉链，随即有不少子弹从其中蹦出滚落在一旁。
阳光中几柄西瓜刀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原来里面尽是些枪械与弹药！叶英不由双眸一亮，赶忙上前瞅着布包里的武器问道：“辉哥，这些都是从哪弄来的啊？”
冯辉勾起嘴角，白皙的牙齿映出自信的神色，“怎么来的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辉哥有的是办法搞到这些东西就行了！”
叶英连连点头，一侧的杨华也有了不少干劲，抱起一把冲锋枪说道：“嘿，有了这些东西，还害怕什么丧尸啊！看今天小爷不把他们全突突了！”
显然原本低迷的气氛已经被再次被调动起来，只有一侧的老董若有所思的看向老林，更是背过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左腕。
见众人鼓起了干劲，老林起身说道：“好了，既然武器也有了，那么在出发之前就先做做安排吧。”
听到这话冯辉立马应了句，“我以前在军队待过，可以给你们简单讲解下怎么使用。”见有人充当免费的讲师，众人自然乐得如此。
于是又磨蹭了一个小时后，众人才全副武装的踏上了征程。
“砰！”
随着屋门打开，冯辉率先杀出以右手中的西瓜刀放到门口的两只丧尸，男人刚猛的力道几乎是将面前的两位给活劈了，只留下四截残缺的肢体在地面上抽搐。
见门口已经安全，冯辉立马让屋内的其余人跟了上来。
接着他又提醒到，“尽量别开枪，不然会引来更多的丧尸！”
正抱着冲锋枪准备大开杀戒的杨华与叶英不由对视一眼，恋恋不舍的拿起身侧西瓜刀，跟在了冯辉的后面。
年轻人终究还是对枪械感兴趣的，似乎是为了发泄这股无法上演真人CS的愤慨，今日的杨华与叶英格外卖力的挥着手中的刀，就连昨天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也一去不复返了。
这也证明人类的适应能力总是出奇的强，昨天还连一只老鼠也下不去手，可今天就对鲜血和尸体毫无惧色，甚至还敢上前给对方做个脑部切除手术。
看着面前活力满满的两人，处在队伍末尾的老林却有些兴致寥寥的点了根烟，街巷中前方的人还在杀戮，后侧的男人却仿佛是走在一条平常的道路上。
只是随着他的眼眸不断扫过身前的四人，男人的神态也多了股说不清的复杂与踌躇。
“能活下来几个呢？”
心中的疑问自然无人作答，男人也向来不会多说一句话，可这时身后传来的低吼与咆哮唤醒了他的思绪，正当男人准备出手时，程薇燕却拎着刀，脚步踉跄的劈向了后方。
也不知是女孩的手劲太小，还是准头太差，那把刀几乎是擦着老林的面颊落在了后方。男人倒是淡然的站在原地，但那紧皱的眉头却勾勒出一把更为锋利的刀，像是要硬生生划破男人的眉梢。
可随后男人轻笑一声，抓着女孩的手顺势夺去她手中的刀说道：“刀，不是女孩子该拿的东西。”
说着男人身形一转，随即弧光一闪，身后几只丧尸身首异处！
“至少眼下还不是你拿的时候。”
略带苍老的语气夹杂着某种缓和的意味，这一刻程薇燕突然觉得面前的中年男人也并非冷酷无情，至少远不如他表现的那般纯粹。
正当老林准备上前结果那几只丧尸时，女孩又坚定的跟了上来，注视着那双带着某种光亮的眼眸，老林先是有了一瞬间的恍惚，随后才轻声道，“好吧，那你在一旁看着，如果我有危险再上来帮忙。”
女孩连连点头，老林也没再废话，迈出某种略带韵律的步伐冲到剩下的几只丧尸面前。刀光如流星一般，人则是催动流星的凶器！
不出意外，程薇燕果然没有帮上什么忙，毕竟面前这个中年男人远比他表现出来的年岁，要可怕很多。
“走吧。”
冷淡话语还是一如往常，只不过这一刻老林对心中的疑问，有了答案。
————
中午十二点，小区门外，某个老旧的餐馆门口。
一位身着西装的男人正坐在马路牙子上吃着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在他的身侧则有某个少年躺倒在地上，迟迟未增醒来。
吃面的男人十分豪爽的就着蒜，只不过每当他咬下一口，都会让人产生一种如临大敌的错觉，显然他并不是很适应生蒜的味道。
吃着吃着，男人瞅了眼四周如狗一般围成一圈的丧尸，下意识扔出半块蒜落在了远处。
随即几只丧尸不要命一般冲了过去争抢起来，场面一度很咸湿、暴力。
男人倒是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幕，就连手头的蒜也吃的爽利了几分。可惜的是，那几只丧尸全然不知自己仅仅是为了一瓣蒜而被同伴踩成了肉泥。
吃饱喝足，男人放下碗筷双手拄地有些无聊的说道：“都这个点了，还不醒吗？”
自言自语过后男人有些迷茫的说了句，“难道是我把阵法搞错了？应该不能吧？”随即男人摸着下巴继续说到，“可这东西我都有好几十年没用过了，也不排除出错的可能啊。”
由此可见这位颇有英伦气质的男人，的确对很多事不太上心，就像对待他自己一般。
说完男人立即起身来到少年的身旁，打算对他进行某种家传式的“检查”，当然这种检查自然和传统意义上的检查有所出入。
“嘭！”
熟睡中的少年被男人一脚踹飞，砸在了一侧的墙壁上发出闷哼之声！
惨叫过后，少年揉着自己疼痛不止的腰部破口大骂，“大爷的，哪个孙子踹的我！”
正是言瑾瑜的男人跟着上前，表露出几许欣喜的意味说道：“呦，终于醒了？”
顾安生不由看着面前笼罩自己的黑影，额头上因疼痛而渗出的汗水也滴落了几滴，“我说，刚刚是你踹的我吧！”
言瑾瑜双手一摊，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显然是在表达自己并不知情的含义。
顾安生不由努力深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大概神经病人与神经病人之间的交流，的确是在比谁病的更重。
顾安生也没有搭理男人，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男人则指了指饭馆的方向说道：“饿了没，里面还有面。”
见有饭吃，顾安生也不再计较，麻溜进去给自己盛了一碗坐在和言瑾瑜刚刚相同的位置，吃着面看着丧尸。
人的喜好，有时总是相似的，只不过少年倒是没有像言瑾瑜那么缺德地扔出半块蒜来，而是挑出几根的面，扔给了面前某位腿脚不灵便的老年丧尸。
见丧尸并未吃自己的面，顾安生索性将碗里的消灭了个一干二净，一侧坐在饭馆门口的言瑾瑜问了句，“味道怎么样？”
少年立马答到，“难吃的一批！！！”
事实上那碗面味道相当不错，不过本着能得罪人就不落下的习惯，顾安生还是义无反顾的说出了这句话。
而言瑾瑜也像是失聪了一般，自顾自的说到，“看来味道还不错。”
少年没搭理他，习惯性地用双手撑着地面，感受着自己终于恢复正常的身体。
微风拂过街道，一时间某些感慨在顾安生的心中油然而生，死而复生后还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的确会多些无聊的感触。
“对了，事情完成了？”
听到少年的询问，言瑾瑜点头道：“嗯，已经成了。”
之后两人沉默起来，当日光渐渐偏移，言瑾瑜起身来到阴影与太阳的交界处说道：“现在你体内的那股力量已近被我压制住了，能用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顾安生点了点头，像是思索了良久才说道：“那你口中的通行证呢？”
言瑾瑜随即一挥手，不少血色的光点开始于虚空中汇聚，不到半晌那些光点就形成了少年曾见过的模样，悬浮在空中。
当然与那时不同的是，此刻漂浮在两人面前的3D投影早已没了详细的说明，有的只是一行行标注着“*”的图案。
望着面前不断涌动的血色，顾安生所有所思，片刻后他试着用意念打开了自己的投影，随即从虚空中传来一阵阵刺耳的摩擦之声，就像是某种老旧的机器被卡住了齿轮。
过了许久，刺耳声愈发明显，言瑾瑜更是看向了少年，而这时虚空中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不知名的黑影从其中闪现冲向了坐着的少年！
黑影明显与西方的死神有些相似，同样的骷髅身形，同样的黑色衣袍，若要真的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就是有股幽暗的气息在他周身环绕。
或许换个人的话无疑会被那只骷髅吓个半死，可面前这位却不在这个范畴，只见顾安生淡漠的目视前方，任由虚影穿透了自己的身躯消散在空中。
随后虚空中的口子逐渐变大，相同的血色星点开始不断从内侧漂浮出来，构成了另一副截然不同的影像。
这一刻，少年眼中本该平整的3D投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原本淡蓝色的光芒被猩红所取代，一侧的断面更是将旋转着的人体模型硬生生截断，只留下双腿与腰部！
而屏幕上的老鼠图案则清晰了不止半点，最底层则多了一只有些狰狞的血色蝙蝠正不断挥舞翅膀，时隐时现！
顾安生下意识唤出任务栏，上面的文字倒是没发生变化。
“个体：顾安生”
“任务：尽可能在十四天内存活下来”
“注：个体为异端存在，需执行默认处理方案”
看着最后一行，顾安生抬头问道：“你也能看见吧？”
言瑾瑜点了点头，走到了他的身后注视着那三行文字。
“异端吗？”
男人以相同的语气说出少年当时所说的话，神情浮现了一抹玩味之色。
可这时第三行文字却突然开始闪烁，就像是电视频道的信号被剪短了一样变得模糊不清，只留下一块块不规则的点阵图。
两人不由对视一眼，随即屏幕上最末尾的文字如同被重新组合一般，发生了变化。
“注：个体为异端存在，必须执行抹杀方案”（ps：需要和默认已被斜线抹去）
看着“执行”两侧被斜线抹去的“需要”和“默认”四个字，顾安生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哈哈哈，这东西还挺人性化啊，能这么草率的更改吗？”
言瑾瑜面上也多了丝笑意，“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说到这两人目光再次于空中交汇，但比起之前来说此刻两人的眼中多了几丝兴奋与躁动！
见目的已经达成，言瑾瑜也说出了接下来的计划。
“今天我们先休息一下，明天你和我去个地方。”
顾安生没有多问，十分老实的点了点头，毕竟有这个杀神在，天下何处去不得？
这时言瑾瑜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你还记得昏迷之前看到了什么吗？”
顾安生立马皱眉摆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言瑾瑜则直接了当的说道：“别装了，你当时的确看到了什么，对吧？”
顾安生不由盯着男人灰白色的双眸，也是在这一刻，顾安生突然发现面前的男人并非纯粹的黄色人种，那双如浮云般透亮的双眸，不是亚洲人中能出现的色泽。
见顾安生不搭话，言瑾瑜也没有逼问，下意识的拿出怀中的酒壶灌了一口后，他若有所指的问到，“你觉得你还回得去吗？”
顾安生似是没听懂这句话，“回去，回哪去？”
可话一出口，他又不禁咽下了后半句，男人头也不抬的说到，“明白了？”
这种猜谜试的问答，似乎没有构成两人的交流障碍，顾安生清楚的知道男人所指的东西，这一刻他不禁思量起来。
回去？
回哪里去呢？
已经不正常的他，难道要去打扰正常人的生活？
前面十几年，他一直尽力维持着两者的平衡，可现在这种平衡正在被逐渐打破，或许当他离开这个世界后，也意味着他会再度踏上那场噩梦。
……
“呵，”
沉默许久之后少年轻笑一声，与之相伴的是某种宛如春风般的神采从他脸上一闪而逝，那是在他年幼时，时常会出现在他脸上的样子。
“何必回去呢？”
自问，亦是自答。
言瑾瑜似乎早有预料般，同时扔出了酒瓶。
“来，喝一口。”
少年接住酒瓶仰头灌下，感受着辛辣与灼热感从喉部滑过，顾安生不禁咋舌道，“难喝的一批！！！”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说假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