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均匀的铺撒在地路面上，构建出一条光影交错的道路，三三两两的行尸匍匐在街道上，像是某种抽象画作中的剪影。
突然，眼前的画作被打乱了！
“轰！”
巨大的爆鸣声从转角处传来，满天的灰烬掩盖着半面破碎的墙壁落在了一家女装店内，整个地面发出一阵诡异的震动！
烟尘之中，某位少年打着滚撞在了一根路灯上，紧跟着的是一个昂扬的身姿踏着尘埃从光影中走来。
来人步伐不紧不慢，伴着不停交替的双腿，人影也脱下了外套。
“不禁打啊！”
平淡的话语中带着股理所应当的意味。
少年咳嗽一声，吐出满嘴的灰尘骂道，“咳咳，你这不废话，这年头你要是能在大街上随便找到一个徒手拆高达的，我算你赢！”
这时烟尘落下，逆光中言瑾瑜站在街角，以俯视的姿态看着远处的少年，顾安生则迎着日头单手拄地，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一时间，伴着飞扬的尘埃所折射出的光晕，某种远超现实意味的画作被涂抹在了街道之中。
看到这，想必各位都会有所疑虑。
这件事还得从两人吃完饭开始说起，当时订好计划的顾安生与言瑾瑜原本打算找个地方落脚，可走着走着某位男人又发起了疯，打算展开一堂别开生面的授课，随后事情就发展到了眼下的局面。
此刻，顾安生死死盯着言瑾瑜，双眸中更是少有的慎重神色。
“我说，你就算是要传授我绝世神功，也不能搞突然袭击啊，你知不知道你那一脚下去，我这个人八成也就凉透了！”
言瑾瑜随意的解开衬衫的袖口说道：“是吗？可你不是活的好好的？而且在我还没动手的时候，你就先跑了。”
顾安生立马虚眼说到，“我要是跑的不快，你这会已经没人和你在这扯淡了！”
言瑾瑜不以为意，挽着袖口露出一份自以为十分和善的笑容，“任谁都有个第一次嘛。”
顾安生立马有种头壳隐隐作痛的感觉，不由捂着脑门逐渐提高了音量，“你这第一次是指我被打死的第一次，还是你教人的第一次？但你知不知道不管是哪种第一次，这会都已经有点性骚扰的意味了啊！”
言瑾瑜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没有想那么多，而反意则是少年想的太多了。
见言瑾瑜真的有动手的架势，顾安生一边退后一边说道：“你不会真的要和我打吧？咱们这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啊，你见过有人和高达互殴的吗？”
言瑾瑜不由勾起嘴角，“我说了，任谁都有个第一次的，既然你能遇见我，那么也会遇见其他人，难道到时候就只能等死？”
顾安生立马沉默起来，面上也多了点深思的模样。
好吧，其实他只是单纯的对某人的话无言以对。
有些时候太有道理的事，反而会让人产生无力的错觉，就像你拼尽全力为自己的梦想努力时，可别人却说你天赋不行干不了这行，更像你为某人付出一切，他/她却只是简单的说对你没感觉。
你瞧，他们说的都很在理，正因为有理，才让人感到无力。
或许，这也正是人生的荒诞与诙谐之处。
这时言瑾瑜缓慢的踏步上前，他的动作并不快，可在少年眼中却仿佛裹挟着山石与海啸，无法阻挡也无处可逃。
当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顾安生的身体像是被一股巨力按在原地，不得动弹。少年只能不断张嘴喘气，身体表层的汗毛也根根竖起，像是受到惊吓的猫。
直到言瑾瑜站在了少年面前，他还是没有动。同时男人身躯所打下的巨大阴影包裹着他，如同某种野兽正俯瞰着他的猎物。
说时迟，那时快。
言瑾瑜猛地抬脚向少年的方向踹去，少年的身体也自发行动起来，朝左侧闪避。可诡异的是言瑾瑜的腿却在发力到一半却改变了方向，原本踹出的姿势变成了横向的踢腿击。
面对这避无可避的一击，顾安生只能举起双臂尽量护住自己的身躯。
不出意外少年被踢飞了出去，另一侧的路灯也因为承受不住少年身上的刚猛力道被砸成了U型！而他的两个臂膀则因为巨大的作用力，发出一阵骨节碎裂的声响！
“嘭！”
倒地的顾安生紧要牙关，没让自己发出痛呼之声，因为双臂已经骨折，少年只能狼狈的从地上滚了一圈，才立起身子。
盯着远处那个男人，顾安生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某人是在动真格的了。
事已至此，少年也没了往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面上的冷静与平淡中更有了丝罕见的认真。
言瑾瑜不由笑到，“终于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了？”
说着男人双脚微分，摆出一副冲锋的姿态，下一刻，地面就被硬生生踩的凹陷下去，男人的双腿也猛地发力，如同炮弹一般直逼远处的少年。
而在顾安生的眼中，他甚至没能看清男人的动作，只能凭借五感向后退去。
攻击再次袭来，男人以某种格斗游戏般的速率不断挥出拳脚，那连贯的姿态与动作，无疑是武侠小说中才有的桥段。
少年只能任由如水幕般密集的攻击倾泻在自己的身上，听着体内传来的一阵阵筋骨碎裂声响。
片刻后，仿佛烂泥一般的人影跌倒在地，砸起不少灰尘，言瑾瑜停下手看着面色惨白的少年无聊的摇了摇头。
“看来，力度还是不够啊。”说着男人就准备一脚踩在顾安生的大腿上，估计这一脚下去，顾安生也就彻底站不起来了。
可这时原本已经力竭的少年，以某种极其别扭的动作，向右侧翻滚，言瑾瑜也因为一脚落空，将地面硬生生踩出一个深坑！
偏头看着碎裂的地面，男人的神情中有了一丝了然，于是他转头看向一侧的少年说道：“终于有感觉了？”
伴着话音落下，少年的腹部开始有某种力量不断汇聚，向四肢百骸涌动，这股力量不在是昨日的刺骨的寒意，反而是一种奇特的暖流，在体内血管所构筑的道路上不断行进。
力量每过一处，顾安生就感到自己的身体有种说不出的舒爽，原本碎裂的关节开始缓慢愈合，体表歪曲的手臂也逐渐恢复正常。
片刻后顾安生长出了一口气，不少乳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嘴角升腾，像是寒冬时节才能见到的景象。
言瑾瑜的神也情愈发愉悦，手头的动作更是变的迅捷起来。见男人再次冲上前来，顾安生没有杵在原地，反而有样学样的跟了上去。
这一刻，少年眼中的景物再次恢复黑白的模样，视网膜上男人的动作被一帧帧放慢，从发力、到做出行动没有一处逃离他的眼睛。
明锐的感知带来的是某种玄奇的感觉，少年似是有种挣脱枷锁的感觉，紧跟着模仿男人的动作也由缓慢变得频率相同。
“嘭！”
但少年还是再次被一拳轰飞了出去，身上的皮肉也绽放出血色的花朵，点缀在地表上。
言瑾瑜语气轻缓地说到，“即便懂得了控制自己的力量，可你更应该看清对手的实力，冲上去互殴，可是不智的选择。”
伴着他的话，顾安生猛地咳出一口鲜血，点点殷红点缀着他发白的双唇，像是腊月天内傲然的寒梅。
擦去鲜血的少年低头应到，“这话不用你教！”
说着少年竟是冲了上去！他右侧肩头上狰狞的伤口也跟着洒落不少鲜血，但少年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以诡异的角度模仿着言瑾瑜发力的动作，成身体侧倾的状态冲到了男人面前。
看到顾安生主动攻上前来，言瑾瑜先是以肘部进行回击，少年立马虚晃一枪，借着男人刚猛的力道，以拳化掌抓住言瑾瑜的肩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凌空旋转落在男人身后，并在向心力与重力的作用下狠狠用膝盖猛砸在了言瑾瑜的后心！之后他便接着反作用力，落在了一侧。
显然这一刻少年的身体已经有些脱离常人所能触及的范围，那迅捷的动作无疑是在体内力量的加持下才能出现的举动。
但被撞的言瑾瑜倒像是没事人一样，转过身来先点头再摇头，“很不错，但还不够！”
说着男人扯开领口，紧跟着男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道：“好了，正式开始吧！”
话音落下，男热的双眸中浮现了一丝血色，身体表面则又攀附上了猩红的气流！
不到半晌，气流如同雾化的铠甲一般包裹着男人，同时他动了起来！
快！
远超光影的快！
顾安生甚至没能感觉到什么，就被一股巨力砸飞出去，可还没等他落地，男人已经跃到半空又补了一脚。
“轰隆隆！！！”
整个街巷的地表如同地震一般发出巨响，少年则处于滑行的姿态，以背部与地面做着摩擦！
这一次言瑾瑜并没有拿捏力道，在他看来如果连这样的攻击都当不下来，那也没机会逃过某些猎人的追杀了。
而地表上，滑行的少年渐渐衰减了速度，在被言瑾瑜踹飞的一刹那，他下意识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也是因为这样，他仅仅只是被踹断了腰杆和断裂了数十根骨头，并没有当场毙命。
事实上，此刻少年体内的力量正疯狂游走，不断修复着他损伤的躯体，也是因为掺杂着以上种种原因，他才能活下来。
直白来说，这仅仅只是运气好罢了。
可运气总是有花光的时候，第一次能幸运的生还，可下一次呢？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的，少年随即用手一锤地面，硬生生阻止了身体滑行的趋势，指节也因为摩擦产生的力量冒出一阵，发出了某种焦糊的香气。
感受着四肢所传来的疼痛，少年顾不得还未愈合的腰肢，拼尽全力用双手撑着地面单膝跪在了原地。
言瑾瑜也顺势站在了一根路灯上，有些随意的说到，“还没完！”
接着男人一脚将身下的路灯连带着金属质地的灯杆踢了出去，砸向远处的少年。
顾安生立马匍匐在地躲过了这一击，可男人却在下一秒冲到了他的面前！
视线中是不断被放大的拳头，某种惊人的力量正裹挟着风势向他的面部落下，死亡似乎再一次光顾了这位少年。
一时间思绪被无线拉长，少年体内的力量疯狂的汇聚在他的双眼，以至于少年的眼球跟着渗出血水！
慢！
极致的慢！
视线中言瑾瑜的动作仿佛老旧的放映机，被定格在原地，而顾安生却不知怎地凭借着肌肉的自助运作，先是一拳击打在言瑾瑜手腕的左侧，又用肘部撞击在相同的地方，最终才以手作刀，劈砍在男人的手背上。
一连三次攻击，所用的力道和男人有天壤之别，可却在某种力与力的相互作用下，硬生生改变了男人攻击的方向，使这一拳落空了！
紧接着顾安生以滑铲的姿态冲向了男人的身后，这一次他倒是没有还击，因为理智告诉他，若是和现在的言瑾瑜对上，只有死路一条！
而被挡下的正主也没有做出回应，反而任由自己的拳头击打在地面上掀起一阵以砂石做成的浪潮，扩散在地表。
之后言瑾瑜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跟着看了看自己的拳头，脑海中浮现出昨日老林曾阻拦丧尸所用的巧劲。
对当时那一幕，言瑾瑜印象颇深，因为那种技巧不是简单模仿就能学会的，而是通过无数次的练习和赌上生命的厮杀才产生的质变。
尽管当时顾安生在冲破尸群所用的技法乍看起来和老林相似，但其实也只是东施效颦罢了，不然的话他很简单就能来到言瑾瑜的面前，也不至于最后落得了差点被分尸的下场。
想到这男人眼中多了丝玩味，“与生俱来的天赋吗？”
说着男人转头找寻起早已跑远的少年，再度猛地发力跟了上去！
————
傍晚时分，一场精彩的追逐大戏终于落下了帷幕，满身是伤的顾安生躺倒在地，像是感受不到后背处碎石的尖锐触感。
言瑾瑜则坐在一侧的路口，时不时灌下不知从哪找来的二锅头，正在发呆。
两人的身侧，整个街道已经满目疮痍，无数的断肢洒落在地，不少店铺的广告牌也歪七扭八，不是断成两半，就是有一道清晰的拳印将其捶打的凹陷进去。
而在一侧的路灯旁，正有几辆轿车冒出熊熊火焰，像是被炮火袭击了一样！
眼下的这个局面，自然是言瑾瑜一首促成的！
当时在追逐的过程中，言瑾瑜似是染上了某种怪癖，动不动就用街边随手可得的建筑与车辆砸向某个少年。
而少年就只能狼狈躲避，到最后除了某人全身的骨头断了一遍外，也没造成什么不可逆的损伤，倒是街边游走的丧尸遭受了无妄之灾。
此刻躺倒在地的顾安生感觉全身像是透支了一般，不断有抽搐与撕裂的疼痛，他表面的皮肤也时不时会破开一道小口子，滴落下成片乌黑的血迹。
待到酒意上涌，言瑾瑜轻声说道：“面对无法战胜的强敌，逃跑算是明智的选择，可有时候，你不一定能逃的掉。”
顾安生偏头看着男人，挣扎着张了几次嘴，也没能吐出半句话来，大概仅仅是呼吸就已经用尽他全身的力气了。
男人没理会他继续说到，“所谓强弱是一目了然的事，但很多时候，学着用智慧打败不可能打败的敌人，才是正途。”
顾安生不由撑起身子来应到，“道理我都懂，可你见过正常人能徒手击落星舰的吗？”
言瑾瑜勾唇一笑，“你也算正常人？”之后男人灌下一口酒才缓缓说道，“的确当实力太过悬殊时，所谓的智力也很难弥补两者的差距，可弱者的生存之道，就是如此！”
听到这顾安生不禁垂下眼眸，神情中似是多了点思索的意味。
而言瑾瑜却起身走到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前面，抚摸着墙壁说道：“当然，所谓的力量并不单单只有力这一范畴，技巧也是密不可分的东西。你既然见过那个男人阻挡尸群的样子，就应该明白我说的话。”
顾安生随即点了点头，言瑾瑜也跟着说到，“所谓的武力，是力与技的结合，更是两者升华后的产物，没有技巧，挥出的拳头只是死物，能躲能闪，没有致命的威胁，同样当技巧脱离了力量的辅助，即便你有十八班武艺，也会被人一板砖撂倒在地。”
说到这男人紧紧握住了拳头，“看好了。”
轻声的话语带着某种循循善诱的意味，顾安生随即仔细盯着男人的手，之后他便看见男人一拳击碎墙壁的画面。
望着远处被开了个口的砖石墙面，顾安生皱眉不语，言瑾瑜则回身看着他的表情说了句，“这就是单纯的以力压人！”
接着男人头也不回的化拳为抓，猛地撕裂另一侧的墙壁，不少砖块随即分崩离析，以十分完整的形状落在了地面上。
男人又说道：“这就是以点破面，当然所谓的技巧分很多很多种，根据个人的喜好与天赋也会呈现出不同的样子，比如武侠中的一力降十会，又比如说借力打力，都属于这个范畴。”
顾安生点了点头，视线也聚焦在男人身后两侧的砖块上，左侧的砖块已经在男人强劲的力道下化为了碎石，右侧则十分完整，以至于有点像新运来的。
见顾安生神情专注，言瑾瑜也没有打扰他，等到顾安生再次抬起头来，男人才又面朝墙壁说道：“前面是为了让你区分两者的差别，接下来就是如何做到力与技的结合了。”
说着男人又轻轻用手掌贴着墙壁，下一秒自男人身上传来一阵奇特的律动，当这股律动抵达指尖后，男人才猛地将掌心摁实！
随即男人面前的三层楼建筑自底布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痕，逐渐蔓延至顶部！仅仅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建筑就发出一阵不甘的呜咽之声，化成一片片细碎的石料落下。
烟尘四溅中，男人站在原地，在他周围却并没有石块落下，一时间夕阳穿透烟雾产生的丁达尔效应，让男人的脸庞涂上了一层细密的光雾，像是某种最原始的符号。
“明白了？”
简单的话语从单薄的唇齿间漂出，男人白皙的面容在这一刻突然多了曾圣神的光环，似是像西方朝圣者口中的真主，又像是那千百万年前被讴歌的图腾。
大概即便过上很多年顾安生也不会忘却今日的景象！
见少年没有出声，言瑾瑜缓步上前，对着愣神的他俯身重复到，“明白了？”
耳畔传来的询问声，让少年下意识点了点头，可回过神后他又张嘴吼了句，“明白，明白个屁啊！”
言瑾瑜不以为意的走到一旁坐下，大概又过了半晌，他才就着夜色，喝起了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