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是这个朝代最光明的地方同时也是这个朝代最黑暗的地方，它是百姓基石也是上位者用来奴役百姓的手段。
它自相矛盾，从有人开始，它便有了它存在的价值。
柳海还在叙述这十年前的故事。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公了，就算廷尉府能做到每件事情依照法度办理，可对于平民百姓而言依旧不够，何况廷尉府根本就做不到，十年前霍英大胜匈奴，就在最后决战的前夜，霍英突然身患重病，卧床不起，先帝害怕延误战情，便派出太医院首席前往庸关城为霍英诊治。”
柳海舔了舔嘴唇，似乎眼前出现了恐怕的场景，他瞳孔微缩，呼吸也变重了许多。
“那时我还并非廷尉，太医院首席是我的挚友，由于那时贪玩便求着太医院首席带我一块前往庸关城，等我们一队人赶到时，却看到了一副末日场景。”
“末日场景？”柳儒看到自己父亲因为害怕而不断颤抖的手，心中惊疑。
“是，皇族当时只是知道庸关城兵变了，可我看到的不是这样的场景，是怪物吃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庸关城出现了一群如同僵尸的士兵，从他们衣着上来看应该是我们大夏的士兵，可他们似乎失去了意识，变成了野兽，只知道撕咬活人。”
柳儒听着，只觉得心口剧烈颤抖。
“正常的士兵和百姓成为那群怪物的猎物，庸关城更是一片火海，凄惨无比，当时随行的还有大司马霍思仇，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什么叫做毫无人性，他在那群怪物当中发现了自己亲弟弟霍英，当时霍英也和那群怪物一样，失去了理智，霍思仇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他举剑便劈向霍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剑劈下来的时候，我看到霍英眼中唤出一丝恐惧和无助，血光四溅，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霍英不是回京都的路上病死的吗？”柳儒问道。
“那是因为我们很快发现原来那些怪物是会传染给正常人，若正常人和那些怪物待久了，也同样会变成怪物，先帝怕引起民变，就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对外只说霍英病逝。”
“会传染？是病吗？还是瘟疫？”柳儒问道。
柳海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谁也不知道吧，当时霍思仇率领剩下正常的士兵将那些怪物残忍镇压后便发现我们士兵已经无力和匈奴开战，于是他做了决定，他让大军开拔回京，自己单独和匈奴谈判，可就在我们回京的路上，军营中仍旧不断地出现被感染者，后来我们发现，被传染的人会先咳嗽，然后吐血，最后像死去了一样，然后便会重生，重生后的他们不会有任何意识且力大无穷，失去人性，如同野兽一般。”
咳嗽、吐血、死亡、重生，然后失去意识，毫无人性！这些症状和霍闻一模一样，柳儒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柳海点点头说道“你也明白，就和现在的霍闻一模一样！”
柳儒倒吸一口凉气，这世上真有这种怪病吗？若非自己父亲亲口告诉自己，自己绝对不会相信。
“当时先帝得知这种情况，一天连下十五道圣旨，一道追着一道，最后一道写着，凡发现士兵疑似感染，立斩不赦！我们依着圣旨一路走一路杀！”柳海苦笑道“那些士兵都是有功于我们大夏的，可我们无可奈何，当我们回京时，军营里已经剩下不到一半的士兵了。”
“当时太医院首席不是也在队伍里吗？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柳儒问道。
“直到回到京都，太医院首席都没有找到任何办法，后来先帝问责，他也被剥夺了贵族身份，贬为庶民，再后来他在一山谷里开设药庐过着田园的生活。”
“那十年前女儿看到的那个人犯？”柳儒问道。
“就是从军营中逃出来的，当时先帝下令杀了他之后当晚便派人来取走文书案卷了，所以你在廷尉府查不到一点线索。”
柳海说完这一切仿佛将心中的大山一下子挪开了，他踉跄的倒退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床沿边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十年坚守的秘密，一下子说了出来，那感觉就像是身体一下子被抽空，手脚发软毫无力气。
柳儒看着自己的父亲，连忙准备上前去扶，却被柳海一罢手道“为父只是感觉到有些疲倦，霍闻的事情不管你查或不查，为父都不会再干涉你，但你要知道，当年先帝选择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现在也一样，皇族是不会想把这件事情公开的，因为一旦公开很有可能会引起民变！百姓是脆弱的，对于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他们会变的恐惧，而那恐惧汇成的力量十分强大，可能会颠覆一个王朝，你明白为父在说什么吗？”
柳儒点点头道“女儿明白，从现在开始，女儿会秘密调查此事。”
“不仅要秘密调查，而且要做到无论真相如何，都要先禀明太皇太后，她说的真相才是真相！”
“父亲……”
柳儒话还没说完，却又一次被柳海阻止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这是为父的底线，你若做不到，为父不会让你去查的！”
柳儒知道，这件事情已经不仅仅需要一个真相了，皇族无时无刻不在考虑自己统治的地位，若这事动摇到皇族统治，无论真相如何，皇族都不会允许百姓知情，皇族会用尽一切方法将真相抹杀，哪怕是血流成河！
当年先帝就对有功的将士开刀，今日太皇太后和陛下也敢对所有人开刀。
她低沉的眸子，声音渐低道“如果百姓知道有这样的事情，便可以寻求自保，或许对他们更加有利。”
柳海凝神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无可奈何的苦笑道“不会，百姓只会混乱，这个王朝只会因为这样的混乱而徒添伤痕。”
“父亲，若我在查案当中发现百姓有被传染的可能，我该怎么做？”柳儒问道。
“杀！”柳海冷冷说道，这个‘杀’字从他牙缝中挤了出来。
“若是发现贵族被传染了呢？”柳儒再一次问道。
“禀明太皇太后，让她来杀！”柳海建议道。
“若是……若是……”柳儒顿声，迟迟不敢说出接下来的话，她的眸子已经湿润，眼泪随时会掉，她咬着朱唇，鼓足勇气道“若是女儿也被传染了呢？”
柳海喉结滚动，无助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他眉头紧锁，手臂颤抖，如果十年前他没见识到那怪物的传播能力，他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害怕，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害怕，所以才恐惧，所以才想阻止自己的女儿。
可是自己女儿长大了，有自己坚定的目标，自己已经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保护她了，她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甘心做自己的小尾巴了。
“如果你被传染了，那就将它带回廷尉府，传染给为父吧！”
柳海觉得自己说的可笑，可这就是他真实的想法，他将心里想法说出后，柳儒再也止不住泪水，一下子扑倒在柳海的怀中。
也许柳海对外懦弱。也许柳海在官场沉浮已经失去了最初的赤子之心，也许柳海不敢得罪皇族、外戚、王族任何一人，可柳海对自己的女儿却一直是颗滚烫的心，哪怕为自己女儿直面天下，他也不害怕。
……
……
……
王府内，当夏小四离开后，夏菲儿却一直待在前院，她还要等夏小五，昨夜她派夏小五去杀一人，算上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果然，就在夏小四离开后的半刻，王府的围墙上，一道黑影从外面跳了进来。
夏小五着一身黑衣，脸带面罩，他一路飞檐走壁，才没惹起百姓注意。
此刻回到王府，他摘下面罩，露出两颗标志性的黄牙，笑嘻嘻的走到夏菲儿身边。
“怎么样了？”夏菲儿问道。
“放心吧，我已经下了毒药，一日之后他便会毒发身亡。”夏小五说着然后从怀中逃出一个香囊递给夏菲儿。
夏菲儿接过香囊，不解的抬头看着夏小五。
“在这一日当中，他只要闻到这香囊的香气便会立马毒发身亡，若一日没闻到则会在一日之后毒发身亡。”夏小五解释道。
“那他的死亡时间便可以控制了。”
夏菲儿满意的将香囊放入衣袖之中，随后对夏小五说道“你一晚也累了，回房休息吧。”
夏小五迟迟未动，磨磨蹭蹭，他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夏菲儿欲言又止，那模样十足像个小孩子。
“放心吧，小六不会有事的。”夏菲儿婉儿一笑。
“姐姐，我不明白，杀了那人小六便会没事？”夏小五最终还是鼓足勇气询问道。
“如果一切计划顺利的话……”夏菲儿也并非有十足的把握，她继续说道“我们把该做的事情做了，剩下的就听天命吧。”
“姐姐……”夏小五还想说什么，但是夏菲儿已经将轮椅转了过去，他只能看着自己夏菲儿的背影，他越发看不懂夏菲儿了，而他心里深处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很后悔和夏菲儿一起来京都，若是他们仍旧在王都，便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你不必多说什么，晚间时候小三、小七他们便会来到京都，到时候你去接应下，他们带了许多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