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府座落在玄武大街,离皇城只有几公里路程,霍家老太爷喜静,所以这里是京都最冷清的街道。
一路行来,几乎见不到一个平民百姓,倒是每五步站着一位卫兵,每十步便有一岗巡哨,其威严肃杀之气弥漫了整条街道。
夏小六推着夏菲儿缓步行走在街道上,她四下望着,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其夸张程度竟然比王城守卫还要森严,她不禁喃喃自语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陛下将行宫搬至霍府呢。”
夏菲儿回头瞪了一眼夏小六,叮嘱威胁道“一会你要敢胡说,我定是撕烂你的嘴巴。”
夏小六吐了吐舌头,她自然知道夏菲儿只是吓唬她的。
夏菲儿看出夏小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禁摇头叹气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要是有一天我没法保护你,你该如何是好。”
夏小六笑道“不会的,姐姐永远会保护我的,不仅是我,还有小一、小二……”
她数着手指数了起来,竟然将自家七个兄弟姐妹都算了进去,夏菲儿只能苦笑。
“一会你见到霍老太爷,可千万别那般没有礼数,霍家长子霍思仇被先帝封为大司马,有托孤重臣之称,他在京都可以说是只手遮天,霍家长女霍秀儿……”
说到霍秀儿的名字,夏菲儿心中一颤,不禁想起当年霍秀儿的嘴脸。
“霍秀儿被陛下册封为皇后,统领六宫,听闻当年许后之死与霍秀儿多少有些关系。”
“是啊,我听闻陛下和许后感情和睦,有故剑情深之意,若非许后突然暴毙,霍秀儿也不可能登上凤位。”夏小六感慨道“当年陛下冒着天下大不违,册封许后,那时候霍家定是给了不少压力于陛下,可这些依然改变不了陛下的决定,当真的是性情男儿,若日后有个男人可以为我这般,我便是死,也是足矣。”
夏菲儿看着夏小六一脸陶醉的样子,有些宠溺的笑着说道“若当时陛下册封霍秀儿为后,或者许后便不用死了吧,如果两人不能长相厮守,留下的那个肯定痛苦万分。”
“即便如此,只要轰轰烈烈爱过一次也是好的。”
夏小六还是孩子心性,自是不知那痛苦如刀割斧刻一般疼痛,他只觉得爱便是爱过,只要有过一段回忆,爱便有了价值。
夏菲儿打趣道“我听说霍家次子霍闻文武双全,官至中大夫令,若你能将他俘获,让他为你冒天下大不违,说不定还能成一段佳话!”
夏小六撇了撇嘴,不屑道“我才不愿嫁给霍家,况且我听说霍闻年近三十还未娶妻,定然是自身有些问题,说不定……”
她眼珠一转,便脱口而出“说不定有龙阳之癖。”
夏菲儿轻轻拍打了一下夏小六的手背,笑道“这个世界除了陛下和霍家,还有谁敢冒天下大不违。”
夏小六摸了摸自己的手背,假装吃疼的样子,不满道“我不管,反正我决计不会嫁入霍家。”
夏菲儿笑道“你当人家霍家是谁都会娶的吗?你一个没有贵族身份的小姑娘,霍闻真要敢娶你,才是冒着天下大不违。”
“我听闻霍家一门三杰,除了霍思仇和霍闻还有谁?”夏小六问道。
“还有一位,不过已经仙逝了,他叫霍英。”夏菲儿说道“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朝自立国以来便一直对抗外族匈奴的入侵,立国初期国力贫弱,我朝便以和亲为主,后历经文帝改革,与民修养生息,我朝才逐渐缓和下来,到了武帝时期,我朝国力鼎盛,于是正式和匈奴开战,这一场战打了数十年……”
二人边说边走,眨眼间便来到霍府门前,霍府戒备森严,霍家守卫将二人拦住,待说明来意后,守卫便匆忙进府通传,霍老太爷早有命令,只要是王族夏郡主拜访,无论何时都要通传自己。
“那后来呢?霍英怎么死的?”边等着通传,夏小六边小声问道。
“之前霍英官至前将军,率领三军和匈奴抗战,本来匈奴节节败退,胜利在望,可不知是否是天意,在武帝生前最后一年,霍英在塞外突然染了恶疾,还未被调回京都便克死异乡,武帝念霍家忠烈,特赐霍英为北山王享陪葬帝陵,霍思仇也是那时被提拔为司马一职的,待武帝死后更是封霍思仇为托孤大臣,霍府也成了立国之后第一座外姓王府。”
夏小六从小便生活在王城,这些事情她倒是第一次听说,她想了想,嘟囔的念道“这么说霍家倒也算是忠烈。”
夏菲儿眼神精光一闪,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正是因为太过忠于皇权,所以十年前才用祭天祭祖之事诱骗我等王族子侄进京,我也是那个时候和王洛文进京的,霍家本打算将王族的未来捆绑在京都。”
若没有霍家的计划,她便不用来到京城,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不过可惜的是,霍家只是将王族子侄关在京都两年便爆发了庸关城大战,匈奴大规模南侵,霍家没有办法,只能从各个王族子侄中挑选出有能之人担任三军统帅,王洛文就是那个时候脱颖而出。”
后来的事情夏小六都知道了,其他个王族子侄都被放回属地调动兵马,而王洛文被封冠军侯,掌天下兵马,与塞外八年抗击匈奴,斩杀匈奴单于,回京之后不到三天便率百骑冲击皇城,企图谋取大位。
二人皆都陷入沉默,风雪很大,凌冽无比,刮着人脸上,有些刺痛。
就在这时,霍家大门打开,迎面而来的正是霍家长子霍思仇,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让霍家长子亲自出门迎接,他见夏菲儿二人,赶忙作揖道“我家老太爷让我恭迎二位。”
夏菲儿频频蹙眉,霍家本是权利滔天,和王族其名,而夏菲儿只是王族夏家的一位郡主,说句实话,她夏菲儿决计没法和霍思仇这样的人物相提并论,可眼见霍思仇亲自迎接,不卑不亢,确实让人意外。
霍思仇侧身说道“请进。”
夏菲儿望着夏小六,二人双目触及,顿时从对方眼眸中看出意外之色,相互点点头,便随着霍思仇进了霍府。
霍府是个大的七进院落,进入院中,各色假山庭阁皆是琳琅相称,每走一步,目及之处便多一分景色,这些景色可不比某些乡绅大家别院的景色,这里处处透着一股雅致,好像每一处景色都别有用心,布置的相当妥善。
行进间,夏菲儿笑道“我没想到霍司马能亲自迎接。”
霍思仇走在前边,回身答道“我家老太爷说了,夏家王族是我霍家贵客,我岂有怠慢之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进入房间大厅,正大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忠勇二字,这是武帝赐给霍家的御笔书法,霍家将书法供奉在大厅之内,进入霍家的客人第一眼便能看到,也算是有无上的荣耀。
大厅两边是两个内厅,都由珠帘隔着,夏菲儿并没刻意去看,在御笔书法下摆放着,一张红木桌子,两边是椅榻,桌子上早上好了茶水点心,还有熏香,飘然出一股极其温柔的香味,摆设简单却十分雅致。
由于腿脚不便,夏菲儿被夏小六抱起随意坐在一侧上,夏小六便立在她的身后,而霍思仇正襟坐在另一侧椅榻上。
一入席,夏菲儿便将桌上茶杯端起,轻启茶盖,顿时一股清香沁入心脾,未品到茶味,只闻到茶香便知道这茶不简单。
霍思仇介绍道“这茶是出自南方群山之中,山间常年云雾缭绕,所以这茶味特别清香,回味甘甜。”
夏菲儿将茶杯放下,笑道“霍司马有心了。”
霍思仇继续说道“我知道郡主出生南方,特意准备了这南方绿茶,不知可合郡主口味?”
夏菲儿笑了笑,并未回话,望了望四周问道“怎不见霍老爷子?”
霍思仇说道“今日是舍弟祭日,我家老爷子一早便去了帝陵。”
夏菲儿遗憾道“那可不巧了,我父亲记挂老爷子的身体,特意让我带他向老爷子问声好。”
霍思仇点点头说道“有心了,我定将夏老的好意告知家父。”
他口中这般客气,可心中却嗤之以鼻,夏尘木还敢说记挂自家老爷子,也不知谁几天前让自家老爷子吃了闭门羹的。
心中虽这般想着,但表面却笑盈盈道“夏老此次可是带着皇命入京,不知这事办的如何。”
夏菲儿从怀袖中掏出两份竹简,放在红木桌上,淡淡一笑道“幸不辱使命。”
霍思仇一见竹简,上手便要拿来看,手刚伸出,还未碰及竹简,就在这时,夏菲儿出言提醒道“陛下还未阅览这两份竹简名单。”
手已伸出半空,怔怔止住,霍思仇蹙眉问道“陛下还未阅览?可我听说郡主刚从宫中出来?”
夏菲儿眯起眼眸,像只小狐狸一般看着霍思仇道“陛下心怀仁慈,不忍将名单中人治罪。”
“这……”霍思仇堪堪将手又缩了回去道“可这些人很有可能犯的是莫逆之罪啊。”
夏菲儿手指弯曲,翘着桌面道“那又如何?陛下不想杀他们。”
霍思仇只能作罢,搓着手掌说道“陛下仁慈,我们身为臣子的也不便多看了。”
夏菲儿摇头道“家父和霍老太爷已经说好,这份名单是我带给你们霍家的,至于看或不看,全凭你们霍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