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休眠了多久,也许只有一个月,也许已经过去十年。
但是现在,我终于苏醒了过来。
不过,我的脑袋还是感觉昏昏沉沉的,四肢也有些不太听使唤,我很快想到,这大概是我的身体机能还没完全恢复的缘故。
当我睁开眼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飞行舱说:“爱丽丝,请帮我打开舱门。”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记得这样操作,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就这样做了。
飞行舱有一套独立的智能系统,并且只能识别我的声音。我一说完那句话,立马就有一个甜美的女声回答道:“语音识别成功。马上为您打开舱门。”
随着“滋”的一阵声响,舱门自动向一侧打开,而我终于有幸见识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面。
但是很明显,这第一面对我来说并不怎么友好。我艰难地从舱里爬了出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这里应该是个旧仓库,因为旁边堆满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而我就被扔在了这一堆杂物中间。也不知道是休眠留下的后遗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感觉整个人摇摇晃晃,连站都有些站不稳。我使劲甩了甩头,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显然没什么效果。如果不是我自身原因的话,那就是整个世界都在晃悠。
先不管这些了,我心里这样想着,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确定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仓库外面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有人在大声说话,听起来似乎像吵架,随后我又听到有什么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外面发生的一切牵引着我的好奇心,我尽量克服着摇晃感,步履瞒珊地爬上了通往上层的楼梯。
一阵冒险之后,我终于看见了这个世界的第一缕阳光。因为太久没有见过阳光的关系,突然发现眼睛有些承受不住,我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这才慢慢朝外面的世界走去。
来到门外,我看见了好久不见的大海、蓝天和白云,然后……还有一群衣着奇怪的人们。
来不及去想他们为什么打扮成这样,我就迫不及待地问他们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听到我这么一问,那些人都转过身来看着我,眼睛里似乎带着疑惑。
可惜,我还没等到他们的答案,突然就觉得后脑勺一疼,整个人立马就晕了过去。
后来,我听三宝告诉我说,当时打晕我的人是狗腿子,他开始以为我是快船号的海盗,但看我的模样又觉得不像,为了保险期间,他最终还是一棍子敲晕了我。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皮肤黝黑,梳着脏辫的少年,正用一种疑惑不解的眼神盯着我。不用说,这人自然就是三宝。只不过当时,我还不认识他,更加没有想过,后来的我们会成为同生死、共患难的好兄弟。
我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刚准备问眼前的人是谁,没想到他却先开口了。
三宝说:“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快船号上?”
遗憾的是,那个时候,我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当时的我还听不懂他说的话。
见我不回答,三宝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我只能用无奈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尽管我们语言不通,但三宝对我的印象不坏,也许是我们年纪相仿的缘故。三宝非常照顾我这个陌生人,每天不仅给我送来好吃的食物,还带我逛遍了狼行者号的每一个角落。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终于知道,自己原来是在船上,难怪刚开始会有一种世界都在晃悠的感觉。
就这样过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通过和三宝学习,我终于大致懂得了一些他们的语言,也认识了狼行者号上面的大部分人,而且知道他们的身份竟然是海盗。一开始这让我非常担心,生怕某一天惹他们不高兴了就会把我扔进海里喂鱼。但在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知道他们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也就慢慢地放下了戒备,甚至还和几个海盗相处得不错。
不过,在这艘巨大的帆船上,还是有一个让我感到畏惧的人,那就是三宝他爸——独眼狼。
我还没有正式见过这位狼行者号真正的主人,但大家都在一艘船上,难免会有相遇的时候,每次只要我和他那仅剩的一只眼对视,我都感觉寒毛直竖。那种感觉让我彻夜难眠。
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我躺在床上发呆,身边的海盗们都已进入梦乡,鼾声此起彼伏。
为了能够和我朝夕相处,三宝和狗腿子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终于用三个金币让他把床位让了出来,三宝成了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也许是发现我还没有睡着,三宝从上铺探出一个脑袋,问我道:“对了,你还没有跟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被他这么一问,我忽然对自己的记忆开始怀疑起来,因为我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有些忘了。
我想了好一会,才回答道:“我记得我的家人好像都叫我阿飞。”
“阿飞?”三宝重复了一句,接着又问,“那你今年多大?”
我说:“我也不知道。”
三宝奇怪地道:“你怎么连自己多大都不知道?”
我说:“我进入休眠的时候已经十六岁半了,但是我不知道现在过去了多久。”
三宝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我今年才刚过十六岁,还以为可以收个小弟呢。”
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又听他在那高兴地说:“没关系,有个哥哥也不错。”
说完,三宝一骨碌从上铺跳了下来,趴在我的床头,微笑着对我说:“我看咱俩挺投缘的,要不我们就结拜为好兄弟,你看怎么样?”
我有些吃惊地道:“结拜?你们这里也流行结拜这一套吗?”
三宝激动地道:“当然流行!我跟你说,我们这的人最讲义气了!你可能不知道,曾经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大英雄,他的名字叫做亚索,是一个很厉害的剑客!他年轻的时候和一个叫断浪的人结拜为好兄弟,后来断浪被人杀了。亚索为了给好兄弟断浪报仇,寻遍了神州大地,最后终于把杀害断浪的仇人给碎尸万段!我最敬佩的人就是他了!怎么样?你愿不愿意跟我结拜为好兄弟?如果以后你被人杀了,不管那人跑到什么地方,我也一定为你报仇雪恨!”
我有些胆怯地道:“怎么听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三宝笑了笑说:“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以后有我来保护你,肯定让你长生不死。”
我有些被他逗笑了,加上我对三宝也特别有好感,于是,我答应了他的建议。
三宝开心地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然后跪在我面前。
我诧异地道:“你这是干嘛?”
三宝说:“结拜啊。你别问那么多,跟着我做就是了,快跪在我前面。”
看他说得那么真诚,我只好照做。
三宝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我也双手合十,举过头顶。
做完这个动作,只听三宝一脸庄重地说道:“天神在上,从今天起,我三宝和阿飞结拜为好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如果日后,我们兄弟之间有人背信弃义,请天神一定要降下最严厉的惩罚,让他一辈子讨不到老婆!吃什么食物都不香!喝什么酒都无味!”
说完之后,三宝双手伏地,重重地朝我叩了下头。
见我半天没有动作,三宝偷偷瞄了我一眼,示意我跟着他做。没办法,我又只好照做。
仪式完成之后,三宝把我扶了起来。
我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忍不住道:“为什么我有种结婚拜天地的感觉?”
三宝问道:“结婚?那是什么东西?”
我解释道:“就是成亲的意思。”
三宝挠了挠头,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有些奇怪地问他:“你们这结拜都这样说吗?”
三宝笑了笑,说:“不是。那些词都是我临时想的,没事,心诚则灵。”
接着,三宝又兴奋地对我说:“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大哥,我就是你小弟!有什么事,你尽管安排小弟去做,小弟保证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被他这么一闹,我已经有点困了,于是我说:“赴汤蹈火倒不必了,我现在只想睡觉。”
三宝立刻正色道:“明白!小弟马上为大哥铺床!”
说完,三宝还真为我铺起床来。对于这刚收的小弟的行为,我无能为力,只有莞尔一笑。
然而,我们两人都没有想到,当年那些玩笑式的誓言,多年以后,竟然真的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