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星就是这样的,白天炎热干燥,夜晚大雨临盆,只有从日落到天黑这段时间会刮点风稍微感觉凉快一些,日复一日都是如此。
位于混星热海的一座孤岛之上有个巨大的信号塔,塔中有个简陋无比的工作间,工人老梁和借住的孟子一如既往窝在里面吃晚餐。晚饭后,哑巴老梁比划手势说他要出去遛弯,同屋的孟子表示今天累了不想去,老梁就独自出门了。
他出去后,孟子还接着演戏,一屁股坐在快散架了的摇椅上摇得吱嘎作响,假装很慵懒。他其实就是怕老梁没走,躲在某处偷看他。
过了一会,老梁完全没有动静,他弄才停摇椅,斜着个眼左瞧瞧右看看。他还是不放心,于是假装跟老梁说话,喊了两声:“老梁,老梁?我看见你了,出来吧。”
半天老梁都没有回应,孟子确认他果真出去消食去了。孟子一个鲤鱼打挺从摇椅上跃起,猛地钻进床脚把假币机一把拽了出来,头不慎磕了个包。
“哎哟!我去……”
他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精准的往两个滚筒组合在一块的假币机中间穿过,来回反复拉了几下,一张崭新的面值200尊的大钞便制作完成。
他轻蔑一笑,想幸亏这混星就是个办家家酒一般的存在,该严谨对待的地方就是儿戏,不应该限制的却管得比死刑犯还严厉。比如假币随便就能造出来,因为真币连个防伪技术都没有,可政府不在乎,只把心思放在限制抽烟上。
一想到这些,孟子就不自觉打了个哆嗦,他就是对这个奇怪的地方嗤之以鼻。
看看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老梁应该不会在外面晃悠太久。孟子开始手速逆天,一边吐槽已经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地球,一边印制大量假币。
“呼……”
吐口气,钞票印制完毕,一共两千尊。孟子仔细算了一下,混星人一个月平均赚两百尊工资,相当于人民币四千元。这两千尊,大概就是人民币四万元左右。再回忆一下前两天和包租婆谈的价格……
够了。他舒口气,微微有些兴奋。这时老梁回来了,踩楼梯的动静特别大,他是个大跛子,不能双腿轮换着上楼梯。孟子一听动静,赶紧把钱收起来,把印钱的机器送回床底。
老梁很快就推开门了,毫无察觉的走进来,对着孟子就是一阵比划,嘴里咿咿呀呀。他这个哑巴想表达什么都挺吃力,孟子猜得更是吃力,但是孟子总会耐心的跟他交流。
孟子猜出老梁在说外面的雨下大了,他就回来了。孟子有些心虚的拍拍他,说:
“休息一下吧。”
老梁冲孟子竖起大拇指,然后一瘸一跛走向床。孟子目不转睛在后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顺利上床了他才会安心。
可是老梁走到床前就不动了,没躺下,直杵杵站在那,就像在怀疑什么。孟子见状出了些虚汗,然后老梁忽然一个弯腰,孟子大汗就下来了。
老梁这是要看床底不成!这是要穿帮啊!
孟子立刻前去阻挠,可没想老梁又正直了身子,摇摇头,指向床头。原来他是在找袜子,还好及时发现袜子在床头。但是孟子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上前制止的时候一声“喂”引起了老梁的注意。
老梁拿起袜子转过头:“嗯?”
孟子迅速收回手,尴尬的抿了下嘴皮:“我……是跟你说一声我出去一趟,顶上的等我回来再去弄。”
老梁抬头望顶寻思了一下,然后急忙点头,双手抱拳跟着点头,挺感激似的。
孟子道:“没事没事,你休息吧,腰不好注意点,少弯腰哈。”
孟子出门了,走路时他想那假币机就这么放床下实在是太危险了,尽管他就是利用老梁腿脚和腰都不好,一般不弯腰这个特点才把东西藏床下的。
老梁也是可怜至极,浑身都是毛病。他那家里就是个贫民窟,除了床脚和个破衣柜能藏点东西,就都一览无遗,假币机不藏床底也没地方藏啦。想一想,孟子无奈摇头。还是赶紧拿假钱去把铺面的事敲定吧,以后假币机就可以放铺面里了。
老梁比划的没错,外面确实下起了不小的雨,可是时不待人,就算这天上下刀子,孟子也得趁天黑之前赶去城市里面最繁华的“第一十字大街”,何况孟子有个别人丢弃了,他给捡回来修好了继续用的小破车。
他寄住的信号塔非常的偏僻,从小岛到城区一路要穿过“热海”“硫浆”等环境极端恶劣的区域。所以一路都冷清得很,随便车怎么违章,放声高歌甚至跳**,都不必担心被人发现。慢慢驶进城区后才会渐渐的热闹起来,而越往城中心的“第一十字大街”靠近,城区基建就越是令人佩服。
孟子刚来的时候就被正市中心“第一十字大街”的正中心广场的“擎天柱”给吓了一跳。那是一根在一栋非常奢侈豪华的圆形建筑物上延伸而出,扶摇而上直插天庭的圆柱形建筑。圆柱里面是一台“登天”用的电梯,人进去,电梯就给直接送到外太空了。
没错,就是你想象的那个外太空。地球的大气层之外,被真空包裹,可以看见地球全貌的那个外太空,宇宙。
牛逼了,孟子只佩服混星人这一点,弱智群体居然造出了“天梯”。可惜不是人人都能登上那天梯的,据说得有通行证才行。拥有通行证的人寥寥无几,不管能拥有通行证的条件有多奇葩和困难,反正孟子是没有。
没有他还非常的眼红,要不他也不会绞尽脑汁印制这么多的假钱,非得把铺面地址选在对他来说百害无一利的第一十字大街。
半年前他就是个通缉犯了,一个自称地球人的无神论者被神所主宰的混星人通缉。监狱他蹲过,马桶水也喝过。好在那一切似乎都过去了,这半年来风云巨变,逮捕他的风声忽然就淡了下去。不过,把铺面就安在逮捕他的那些人老巢的眼皮底下,也太招摇了。足以见得,他对登上“天梯”的渴望。
渐渐进入市区后,城的区域就用一到八来排列,比如中心是“第一十字大街”,向外就是“第二十字大街”……一共八个十字大街。那“天梯”,站在第六十字大街都能看见。
忽然,两声响亮的咻咻声从孟子头顶穿过,然后是两声刺耳的轰鸣。
他下意识缩了下脖子,车都被他的手带歪了一下,他赶紧把方向盘拉回来。他无语的望着一飞冲天的那两个玩意儿的屁股,看出它们好像是在竞速,谁也不让谁。他嘀咕,那不就是新上市的飞行汽车么,低配版起步价也得二十万尊,有钱人的玩具啊。
到目的地了,他把车停在不起眼的巷道里,这样就不用担心妨碍别人了。现在整个城区都在下雨,所以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马路上起了雾,把红绿灯都晕成了光圈。头顶上那两辆正在竞速的飞行汽车竟然跟屁虫一样的跟过来了,基本空无一人的大街都回响着它们引擎的轰鸣声。
“在天上飞就是好呀,红绿灯都不用看。”
孟子酸溜溜的走进了一栋豪华大楼,顺利乘上电梯去了他要找的那户人家。
给他开门的是一个女人,坐着轮椅,话不太多,语气也很生硬。在家里女人也画着浓妆,这种人是很难向别人打开心扉的,不过没关系,孟子找她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是铺面的主人,也就是包租婆。孟子是拿假钱过来交房租的。
因为几天前就已经谈好了价格,所以这次他们的谈话的过程既干脆又快捷,孟子早就做好了前期的一系列沟通工作,如今只要交了钱合同就生效了。
包租婆全程表现得不通人情,一副只认钱不认人的嘴脸。孟子也不太担心她会看出那叠钱是假的,因为混星的钱没有防伪手段。
终于,一切敲定了,孟子拿到了合同和铺面的钥匙。尽管包租婆全程都是一副瞧不起人的嘴脸,孟子还是以大部分地球人都擅长的“面子上要过得去”跟她热脸贴冷屁股的道谢,以及告辞。然后就在孟子转身欲走之时,包租婆忽然冷不丁的给出了一个忠告:
“低调点,我认识你。”
孟子慌了一下,琢磨琢磨这话又立刻镇静下来,认为这不过是句忠告。他回过头来看着包租婆,包租婆却同时拉轮椅转了方向,不愿意与他照似的面朝窗户说:
“我没多少时间的好活了,只想平平静静的赚点养老钱,墓地钱。”
孟子上下打量她,见她不过三十七八岁,却说出如此老气横秋的话。不过也对,混星的人类据说活不过四十岁。
“我明白,放心吧,租您的铺子做点小生意也是为了低调的活下去。”孟子道。
包租婆挥挥手:“嗯,去吧。”
“对了,你多大了。”包租婆在孟子二度转身时又问。
“二十……六。”孟子答。
包租婆点点头:“嗯,和我猜想的差不多,中年人了,过去那些胡搅蛮缠的东西就丢了吧。”
这又是包租婆的忠告,事实如何,对与否,孟子认为没都必要跟她理论纠缠。他就把自己当做回头浪子,认错态度非常良好,毕恭毕敬地退出了房间。
进电梯后,孟子盯住合同忍不住轻蔑的笑了起来。呵呵,实际上他三十八岁了,跟包租婆差不多大,但却被包租婆认为才二十多岁。包租婆整个状态明显已是迟暮之年,他却是壮年。他并不为此而感到开心,因为他不明白地球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相中的铺子就在豪华大楼的一楼,临商业街,面积大概一百五十几个平方。
他特地去铺子试了两下钥匙的灵敏度,看了铺子里面的布局,脑海立刻有了完整的规划图。他打算只用一周的时间弄完内部的装潢,然后开业。
名字取什么好呢?
他早有计划,这个即将呈现于世的精妙绝伦的咖啡馆的名字就叫做“达尔文”。他打包票,混星没有人认识达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