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以前,也就是孟子制造出假币的那一天,孟不凡从他打工的咖啡馆辞职了。混星的工作并不好找,可他毅然决然的辞职。原因是店内的客人多次笑话他为什么十六岁了还不结婚生娃,甚至有客人故意去店里对他闲言碎语以作为打趣。混星人的寿命最多四十年,男子十二岁成年,就得抓紧时间繁衍后代。所以十六了还不结婚会被视为不道德,没有责任感。
在孟不凡成功离职走出咖啡馆的那一刻他通体舒畅,感觉人生似乎重来了。
那天青灰色的烟雨中,他发现辞了职的咖啡馆斜对面有个高个子男人在一间商铺前看了又看,有些异常。
辞职回家后的整整一周孟不凡几乎都没有出门,他在家里闭关搞计划。他发现了一个非常适合探险的山头,是在网站上通过跟洞穴探险爱好者交流发现的。那山里有洞,据说能通往一个神奇的地下世界……
做了详细周密的探险计划和路线以后,直至今天,他才终于打着采购探险装备的旗号出门溜达了。最好的东西肯定在第一十字大街,所以他乘着地铁直奔那去。
孟子的“达尔文”咖啡馆就在商业街中段,黄金位置,孟不凡会经过那。而后探险的装备买得差不多了后,孟不凡果然经过了那。
孟不凡不想喝咖啡,但是忽然为孟子的咖啡馆驻足,昂头饶有兴趣的望着“达尔文”三个字。他先是想起了一周前,烟雨中鬼鬼祟祟的男子看的就是这个铺面,没想到那时关门闭户的,现在居然成了咖啡馆。
然后,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达尔文”到底是什么呢?一个人的名字?还是一种概念?
好奇心驱使他走到咖啡馆正门前,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了看。里面人流量还行吧,六成上座率,对于一个新开业的咖啡馆来说很了不起了。他之前打工的咖啡馆就在对面,有时候的生意还不如这里呢。
装潢也很独特,不,简直是独树一帜,跟“达尔文”一样,他看不明白这装潢……
“喝咖啡么小哥。”
“啊?哦!”
正当被内部奇怪的丛林装修风格吸引到走神时,忽然有个人冲他说了这么一句,吓了他一跳。
他望着叫他的那个人,见他穿着马甲衬衫,原来是咖啡馆的前台服务员。年龄大概二十五六岁吧,个子很高,健美身材,很少见的留到耳垂的微卷发。不,孟不凡压根没在男人头上见过这种发型,他想卷发是女人的专利啊,可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卷发又跟他的身形气质很相配。
孟不凡心想他会是个弄潮儿吗?还有他的脸,轮廓分明,除了眼睛有点死鱼眼外,剩下的五官都挺立体。
孟不凡下结论,这服务员算个美大叔吧。不对劲,等等,这服务员……嚯!
孟不凡忽然把眼睛和嘴巴瞪得老圆,不敢相信眼前的服务员是孟子!他认得他,那个“地球论”和“无神论”的疯子,自称叫“地球菌”,一个被通缉者。疯了吧,被通缉者在通缉者总部附近开咖啡馆!什么逻辑?
“你是!我认得你!”
刚喊出口,孟子随手就把菜单拍到孟不凡脸上,当然是轻轻的。孟子一脸为难说:
“小哥,别给我找麻烦呀。”
孟不凡的确不想给孟子找任何麻烦,他只是太激动,见了偶像一般的激动。
他乖乖捂住嘴,又放开小声说:“抱歉,抱歉。那个我……喝咖啡。”
孟他指着咖啡馆里边,神使鬼差就走了进去。喝咖啡绝对不是他今天出门采买活动的计划之一,现在却变得比他的计划更重要了。
孟子挑一挑左边眉毛,心想又有一个上钩了。
孟不凡兴奋着往里走,注意到馆子里灯光很暗。
“哎哟!”他发出一小声闷叫,头撞上了个东西。那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装在里面的五个圆滚滚的小东西滚到了咖啡馆的每一个角落。
他赶紧蹲下去捡,发现自己捡起来了一坨巴掌大的草堆。他又把滚在自己脚边那圆滚滚的小东西捡了一个起来,一看是颗从没见过的蛋。这蛋比鸡蛋小了很多,有许多的斑点。这说明他撞上了一个鸟窝?他不可思议的抬头看,这时孟子紧跟其后的走了过来。
“哦,我这里面有很多树枝,小心点。”
孟子把鸟窝和鸟蛋拿了过来,又捡回两颗鸟蛋,凑了三颗放进鸟窝,然后放回到枝头上。
孟不凡微微的表达了歉意,进一步看清这咖啡馆里面比外面看着更别有洞天。这装潢也不知该说是费尽心思,还是太另类,全是树。树干靠墙站,延伸出来的枝桠和密密麻麻的树叶形成了一个大拱顶,客人就坐在拱顶下喝东西。每一棵树的品种还不一样,有的孟不凡压根没见过,比如他一进门就撞上的榕树,鸟窝就放在一根摇晃的藤条上,能稳固么。
不过这些全都是模型,树是,鸟窝和蛋也是。里面还有更多的模型,有花,和蜥蜴之类的小生物。
“这就是半年前,你在你的地球论里所说的丛林?”孟不凡惊奇道。
“是的。”
“那个鸟蛋为什么是那种颜色,还有斑点。”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鹌鹑的蛋就长那个样子。”
“安纯?安纯?那是什么鸟,我没听过。”
“当然,你们混星人除了鸡蛋还见过什么蛋,什么鸟,或者什么禽类。”
孟不凡浑身每一处汗毛都张开了,他觉得这里太新鲜,太刺激了。与孟子的对话是那么的不同凡响,打破陈规,比结婚生娃好太多了。他兴奋道:
“我知道我知道,半年前你总爱说你们混星怎么怎么样,地球怎么怎么好。我知道这世界上不可能有地球的存在,但是你心里有那个世界,你把你幻想的丛林用模型打造了出来,还有那些你幻想中的地球生物。
我……我认为你不是疯子,只是富于想象,我支持你心中的地球,只要你把质疑砂神的部分去掉,你的地球论就可以写成小说了,加油!”
他不自觉捏紧了拳头,给孟子加油打气。随即又意识到自己会不会有些得意忘形?
孟子那死鱼眼更显得懒精无神了,暗示孟不凡的言论无聊透顶。他把菜单夹在咯吱窝,礼貌的伸出手道:
“里面请,请注意树枝。”
见孟子完全不做互动,孟不凡想自己确实是过于激动了。
“……哦,好。”
靠门的位置没人坐,很多喝咖啡的人都有找隐蔽一些位置的习惯。中段的位置坐满了人,孟子带孟不凡走过的时候,那些人无不好奇的盯着孟不凡看。谁让他一进门就撞到了鸟窝,动静本来就大不说,刚还脑子一热发表了一连串见解。
孟不凡略显尴尬。不过,他发现了一件有些奇怪的事。坐在咖啡馆里喝咖啡的这些客人,每人面前都放着一个鸡蛋。这是这家咖啡馆特有的消费习惯吗,要喝咖啡,必须买个鸡蛋?或者赠送一个鸡蛋?
孟子将他带到了深处的位置,已经快靠里墙了。
“坐这吧。”
“好的。”
孟子从胳肢窝掏出菜单礼貌的平放在孟不凡桌前:“喝什么?”
孟不凡看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指着果汁的一栏:
“这个,苹果汁,谢谢。”
孟子沙沙的在账单上记录下来,然后收回菜单:“喜欢喝果汁啊,少见,我以为混星的男人过了12岁成人礼就不会再喝果汁了。”
“呵呵,呵呵。”
孟不凡只能呵呵一笑,心脏扑通直跳,他努力的隐藏自己还没结婚生子所以喜欢喝果汁这个事实。
“这……这个是?”
孟不凡又发现了他难以理解的东西,他座位旁边的台子上竟然放着一个假人头,理发师用的那种人头模型。咖啡馆里一共有六个这样的人头。六个人头里有四个戴着长又卷的假发,剩下两个都是光头。
孟子说:“哦,这个是牛顿。”
“牛顿?”孟不凡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孟子干脆一一介绍:
“旁边的是爱因斯坦、莫扎特、拿破仑。”
这些名字孟不凡都没有听过。
“他们为什么都戴女人一样的假发?”
“他们的发型就是那样。”
“他们都是你想象的地球人的模样吗?”
孟子思考了片刻,歪歪头说:“是的。我想地球有一阵子就流行这样的假发。”
孟不凡果然如此的点点头,又指着两个光头问:“他们两是谁,怎么没戴假发。”
孟子压根不看,随便胡诌说:“左边的光头是徐峥,门口的光头是……我。”
“你?”
孟不凡质疑的盯着孟子的卷发,他觉得孟子更像爱因斯坦的那个假人头。孟子突然笑了出来,笑得丧心病狂,也不知在笑什么。
“抱歉抱歉。我只是想到有一天我也许会秃成那样。”他解释。
孟不凡立刻就释然了,点点头说:“所以你给你的光头加了顶帽子。”
帽子?孟子心想那模特的头明明就是光头,哪来的帽子?哦,是的,“徐峥”旁边的光头上是覆盖了帽子一样的东西,但那不是帽子,而是小半边椰子壳。混星没有椰子树,混星人自然没见过椰子。
“是的,我怕我头顶着凉,所以戴了顶帽子,哈哈哈哈!”
孟子边说边笑,这回明显是嘲笑混星的愚人们。
“好了小哥,给你。”
他给了孟不凡一枚鸡蛋。
“鸡蛋?这是……”
“这是赠送的。先坐一下,我马上去打果汁来。”
孟不凡捏着鸡蛋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还是个生鸡蛋,他望着孟子去了吧台,他感叹孟子真的很高啊,一米七几吧?反正秒杀了95%的混星男人。
不一会孟子就端了一杯苹果汁来,递给孟不凡。孟不凡一见孟子来就有些心不由主,孟子浑身充满了他的好奇元素。
“鸡蛋要怎么吃?”他举起来问。
孟子说:“不,这鸡蛋不是给你吃的,是用来看的。”
“看?”
“没错。”
“看……为什么要看鸡蛋?”
孟不凡用手指把鸡蛋转了几圈,又举起来对着灯看,见黑压压的蛋黄在蛋清里小幅度游荡。
“问你个问题。”孟子道。
“哦,请问。”
“你觉得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孟不凡目瞪口呆,很明显,他从来没听过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他很快露出了笑容,觉得这个问题有意思。
“答案是什么,我看这个蛋会得到答案吗?”
孟子摇摇头,又如刚才一样莫名其妙的狂笑起来。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何必在意鸡和蛋的问题,其实这个蛋里面,藏着能让你们混星人长寿的秘密。”
说完孟子的表情突然就认真极了。可惜孟不凡不信了,抛着鸡蛋说:“又在开玩笑?”
“是的,哈哈。”
孟子明显是皮笑肉不笑:“鸡蛋是小店开业期间的赠品,凡进店喝东西的客人都有,怎么吃怎么样用都随您便。”
孟子与孟不凡的互动到此结束了,孟子走去前台继续等生意去了,但是孟不凡看他那懒惰的眼神,明显是觉得这生意是可做可不做。
孟不凡不停揉捏鸡蛋,心想孟子果然是个怪人,奇怪的言论,奇怪的作风。但这“怪”竟然让自己着迷,就像等待自己去探险的那个洞穴一样,很想去探索发现。
还有这赠品,最普通的鸡蛋成了悬疑元素,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