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过后,净渠邪君施法破除夜坤在澜止身上施加的封印,让她恢复法力。接着,他从白袍上撕下一块布,预备割破大腿。
叶澜止阻止了他,率先割破自己的大腿,滴了几滴血在布上,“夜坤行事谨慎,还是用我自己的血比较保险。”
邪君不满地戳戳她的脸,撕了块布给她包扎伤口,然后对血渍进行了一些加工,“应当骗得过夜坤,待会儿出去记得装傻。”瞒过夜坤和魔族还不够,接下来能否将她平安带出封印才是关键。
红房间退去,邪君搂着澜止出来,脸上装出餍足之后的慵懒。他将布丢给夜坤,“赏你了。”
夜坤检查一番,确定是自己要的,满意地笑了,“仙妖大军正在寻找二位,邪君可先行出去办事。魔帝已为澜止公主备好酒席,待邪君得胜归来,即可与公主一道入席庆贺。”
果然……魔族根本没打算放过澜止,此时不杀她,是想捏着这张牌,同时牵制邪君和仙妖大军。
邪君将她揽得紧了些,“本君刚成了亲,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一刻也不想同她分开。你且告知魔帝,待血帘洞成,本君自携内子前来同庆。”
“这恐怕不成,”夜坤赔笑道,“澜止公主不情不愿的,只怕跟出去之后坏了大事。”
“谁说她不情不愿?”邪君将澜止推出来,“转个圈儿瞧瞧。”
叶澜止神情呆滞,依指令转了个圈。
“这是……”
“《妖赋》中的控偶术,不记得了?”
“控偶术……不太稳定,极易失控。”
夜坤还欲寻别的由头留下澜止,邪君立时不耐烦了,“千方百计留下澜止,莫不是想拿她做人质?魔帝这合作可不够诚意啊!”
“邪君说的哪里话,魔帝将您请出来,甚而将叶澜止这份大礼送给您,便是拿出了百分百的诚意的。”夜坤冷笑道,“您非要将她带走……难不成想临阵倒戈?”
邪君神色一懔,双方都已将话说得很重,如此僵持不是好事。他的气场稍弱一些,或是现出一些好商量的语气,就会一败涂地。
“少给我装腔作势!本君说到做到,这便出去杀了仙妖大军的首脑,咱们的合作必定愉快非常。但若尔等偏要逆了本君之愿,那合作之约废了便罢!”
说完,邪君搂住澜止,转身便走。
一步,两步,三步……夜坤没有说话,也没有追上来。
突然,封印上空森绿色闪电劈亮,将此时四周阵营照了个清清楚楚。穷奇和夔带领数十头魔物围了过来,个个凶猛异常。
“合作之约不可废,澜止公主也不准走!”夔蛮横地道,“邪君若执意带她走,老子不介意拆了她的骨头,再打包送你。左右都要屠灭妖族,就先灭了他们的公主,权当祭旗!”
糟糕……邪君心下一怒,原想借合作的由头,迫使魔族放他和澜止出去。岂料魔族不按常理出牌,比他还要强横。它们软硬不吃,合作最好,不合作便硬拼。如此一来,他便没有和它们谈判的资本了。
这么多魔物,仅凭他和澜止,绝不可能全身而退。若对峙下去,澜止性命不保;若放弃坚持,澜止留作人质,魔族也随时可以杀她。
他怎么舍得让澜止留在这虎狼环伺的危险之地?无论是他还是仙君,前来此地都是为了救出澜止,绝不能功亏一篑!
邪君正欲一搏,忽觉掌心一热。
叶澜止握紧了他的手,又向他使了个眼色,用心声传音道:“我要留下来,搏一线生机。”
当然,她如此选择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一者,她现在的状况与刚刚被抓进来时大有不同。初进来时浑浑噩噩,搞不清楚状况,故而惊惧混乱,除了干嚎别无他法。而现在她已明确了自己的处境,可以理智地应对;
二者,魔帝想要利用邪君,还要牵制仙妖大军,那么她这个人质就至关重要,他们不会放她走,但也暂时不会处死;
三者,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要提前进入作战模式。
依照原本的计划,仙妖大军明日午时攻入封印,正式开始作战。明日午时作战是战,今夜作战也是战,只是方法略有不同。她已经将自己和净渠仙君、邪君之间的心声重新打通。她就像是长在封印中的一双眼睛,可以随时将这里的一举一动传递到外面,协助仙妖大军。
“魔族嗜血成性,报复心极强,它们会杀了你!”邪君不放心。
“我是人质,还有用,它们暂时不会杀我。”
“魔族都是无脑的疯子,不能冒险。”
“夜坤在,会让它们有脑子的。”叶澜止道。魔族武力值极强,但在用脑使计方面总是缺根筋,唯有数斯还算有些智谋。若没有夜坤,它们压根儿想不出跟邪君合作这样的谋略,只会用杀戮解决问题。现在夜坤相当于它们的智囊,而叶澜止身上有夜坤需要的东西。只要控制得当,夜坤自然会替她牵制魔族。
“不行,仰仗夜坤,乃是与虎谋皮。”
“我的法力已经恢复了,你也教会我破除夜坤冰系封禁术的方法了,不是吗?”叶澜止放开他的手,待在原地纹丝不动,只以心声传语,“我等你们攻进来,咱们里应外合。”
“看样子‘控偶术’有些失灵呢。”夜坤笑了笑,上前捏住澜止的肩膀,将她向后扯,“邪君放心,我们必定以礼相待,等您凯旋归来继续新婚燕尔。”
夔挪到邪君面前,巨大的身体挡在他与澜止中间,气势汹汹。
邪君心头澎湃着汹涌的怒火,恨不得将夜坤连同这些魔物一道撕个粉碎!但澜止所言确乎有理,他只能选择以退为进,转身离去。一群魔物为他送行,眼看他一步步消失在迷雾之中,踏出封印。
“他真的会甘心守约吗?”夔问道。魔族的报复心极强,按照它们的思维,若是遇到这种被胁迫的情况,非得让对方支离破碎不可。
夜坤自信笑道:“放心,咱们软硬兼施让他上了这条船,他便下不去了。动了真心的男人最好对付。”
“既然他会守约,那老子现在就杀了这妖妞,给钩蛇和数斯报仇!”
“关键时刻,还是别节外生枝为好。”夜坤劝道,“她曾与净渠互换身体,感觉相通,杀了她,难保邪君不会立刻知道。不如将她看守好,再派几人跟着邪君,盯紧他的一举一动,随时汇报。”
夔看不起,看不懂,也信不过夜坤这些弯弯绕绕的诡谲心思,“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就想杀她!”
“夔弟,别急躁。”穷奇倒是十分欣赏夜坤,“他说得有道理,先把这个妖妞带下去。这几日正是魔帝修炼最关键的时候,不要节外生枝。”
夔冷哼一声,用牙钩住叶澜止的衣领,将她叼走。这家伙只有一只脚,奔跑全靠跳,叶澜止被颠得厉害。得,连装傻都不用了,直接颠得晕头转向,话都说不出半句来。她隐约看到天幕上的森绿色闪电越来越亮、越来越近,嗅到周遭的魔气更加浓郁。他们已经深入魔族之内,离封印的出口越来越远。
叶澜止有些恐惧,又有些兴奋,这意味着她开始接近魔帝,有机会掌握最新最有用的消息,传递出去。
终于,夔停下了脚步,将叶澜止丢进一个铁笼之中。
叶澜止护住脑袋,稍稍翻滚,以作缓冲。然而身体滚过之处仍是痛得厉害,她十分怀疑,夔就是故意想摔死她。
这个铁笼很大,很陈旧,四面透风。笼柱间隔很大,铁柱已经锈迹斑斑,上面刻的符咒模糊可见,看样子是当年的仙妖联盟为囚禁魔族准备的。随着封印建起和扩大,铁笼就遗落在这里了。
按叶澜止的身形,从笼柱的缝隙中钻出去是轻而易举的。夔拔了几棵树插在笼柱的间隙里,又引雷电而来,成功地将她困在笼中。
叶澜止稍一靠近笼柱或是树,就会被雷电击中,浑身痛麻不已。
夔露出獠牙,舔了舔笼柱,恶狠狠地道:“妖妞,给老子乖乖等着,老子迟早给你个痛快!”
说罢,夔尾巴一甩,掉头离开。
叶澜止躺在地上大喘气,缓解一下被雷电击中的痛麻感。然而这里的魔气太过汹涌,每呼吸一下,心肺就又刺又堵,几乎要窒息。她从袖中翻出一瓶金钟水饮下,闭眸运气,等待药效发挥。姐姐沧起果然有先见之明,仙妖大军赶到之后,便一一发放了金钟水,用以缓解魔气对身体的影响。
不知过了多久,叶澜止神思清明起来。她检查袖中的物什,除了金钟水,还有丹素留下的转伤丹、隐身丹,以及从姐姐那儿讨来的伤药。只是这些东西,于逃离笼子似乎并无多少用处。
她叹了口气,慢慢起身观察四周。她曾经通过姐姐炼制的血球看到过魔物的动向,那些逃出封印的猛兽缓慢地向前移动,口中的涎水滴滴答答。它们走过之处,动物的骸骨泛着森森白光,上头的残肉带着血。
放眼望去,封印里面的景象有过之而无不及。
黑惨惨的天幕上闪烁着绿幽幽的电光,将这片大地照耀得森诡无比。几十头魔物在四周逡巡,找到活物便生吞活剥,实在找不到活物,就吞掉实力较弱的同类。千百年过去了,封印里的土壤浸着腐臭的血腥气,每隔十来步,便有一个谷仓一般的骸骨堆。
右手边,两个骸骨堆后面,有三头魔物逮到一只断腿的狍鸮,并不将它咬死,而是踢来踢去玩耍一通。等到狍鸮再无力气反抗,它们便一脚踩烂它的头,再咬折它的腿,剥掉它的皮,抽出它的筋,最后开膛破肚,分食内脏。
饶是妖界的兽族捕猎,也不至于残忍至此。
身为兽类的本能告诉她,这些家伙极其危险。叶澜止汗毛直竖,额上青筋毕露,狼爪也不自觉地显露出来。她向后退了退,不小心踩碎一根白骨,发出“喀拉”一声响。
魔物们听到动静,察觉到有个新鲜的活物,立时丢下那只烂狍鸮,朝铁笼过来。
叶澜止心里猛地一抽,连忙转身,却见后方也有。一开始只有三头,之后越来越多,将铁笼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它们用力撞笼子,夔留下的雷电对它们完全无效。
她咽了口唾沫,回忆演习时的那些虚拟兽,一一对应,找到攻克它们的方法。她稍稍镇定一些,变爪为手,指尖微动,将体内仙法运行开来。阿斩感应到主人的召唤,迅速游走至她指尖,随时助她抵御魔物。
突然,远处天幕上绿光闪烁,魔帝崆峒发出一阵长啸。
魔物们受到召唤,纷纷转身朝那处绿光走去。
叶澜止不敢掉以轻心,杏仁眼儿随时观察四周的动静,等到笼子旁已无魔物的气息,她绷紧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些。然而下一瞬看到的景象,让她再度陷入惊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