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时代…”石年默然。
确实,皇帝想复辟,确实是在挑战这个时代潮流!
如今地星诸国,人文复苏,民智初启,无论东土九州还是欧罗巴诸国,甚至是阿非利加洲际联盟中的部落,都明悟了过去那种旧秩序对他们的剥削。
先贤用鲜血打开新世界,旧权枷锁已经解除,皇帝想复辟,不亚于登天之难!
他抬头看了一眼趴在凉亭边远眺的虞胭脂,身材曲线优美动人心魄,她说的很对,但也不对。
因为石年知道,虞胭脂忽略了超凡力量带来的影响,她终究是想不到伟岸归于一身的世界。
“如果明皇足够强,他便可用强横的力量去恢复旧秩序…”
“前提就是他必须足够强,强到能碾压一切阻挡他的敌人!”
这两日的遭遇,自己一身汹涌澎湃的气血,力量…石年能想到那种世界。
催山断海吼落星辰,神力无双捏拿日月!
长生久视傲世间,武夫一怒斩王侯!
虞胭脂极目远眺群山,神色幽幽。
“不过怎么说呢?我虽然不看好皇帝,但我觉得他确实有机会造成一场动乱,毕竟内阁不齐,九州分离…”
“我看就在这十年左右,天下便会因为这些大人物的争锋,出现大的动乱!”
“甚至不止只涉及东土,如今这异变,乃地星千万年不曾经历的混乱机缘,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引发什么样的动乱,说不定欧罗巴和罗马世界都会暴乱…”
“我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地星风云飘荡,诸国兵锋相争的乱世,阿年,你知道吗?”
“人是一种很卑贱的生物,战争中乞求和平,和平时又盼望战争,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改变他落魄之貌,殊不知强者,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引发世事动荡。”
“而弱者,只有随风而动…”
虞胭脂看着随风而动的花草树木,听着一旁楚江水流,看着远方云雾缭绕隐隐约约的青山,神色感叹道。
她凭直觉,便能预感到这会是堪比古史中胡族入侵,百年前鬼方叩关的大动乱,甚至更胜一筹!
整个东土境内,九州五国三岛必然都会受到波及…
她背对着石年,石年也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石年听清她的话语后,心中顿时杂念丛生。
“大动乱?确实!”
“胭脂姐说的很对,如今,皇帝要夺权,内阁怎么可能和平放权?皇帝与内阁矛盾重重,大明九州貌合神离,地方权贵不思国运…”
“如今又有世界变动,未来人间扑朔迷离,单单说玉京城,诸多势力便有一场腥风血雨的暗流涌动。”
“日后各方的争斗只会越演愈烈,利益使然,利益既得者只会更加极端的争夺权益,如此下去,便会在九州乃至地星掀起波涛动荡!”
“这样的大动乱下,会比以往发生过的所有乱世纷争更加严重,超凡异变造就的个人武力增长,会无极限助长野心家的欲望火焰…”
“那么,我的未来是什么?”
“是依靠这一身气力无双,在这种环境中,在未来这滔天风雨中漂泊下去?或者是平平淡淡和李殊词结婚,在老许的庇护下安安稳稳走下去吗?”
“石年,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无数星火在石年一双黝黑的瞳眸中绽放,回想一番人间风雨,他握紧了拳头,难道自己这一世还要如此重演平庸?
“也许这样选择很安全,也许这样下去我们会有一对儿女,幸福美满!也许……”
“可是——”
“我虽爱她,但我不愿意一生平庸。”
“老许并不能一生护我周全,他老了,有无力之时,我必须得站出来!”
霎时间,石年心中闪过诸多念头,他又一一按耐于心,沉思在怀,面上不动声色。
“我如今初醒神力,这一世亦不愿重复往日平庸!”
“我心中有志,不说人间大同的废话,直说为自己不居于人下,为自己青史留名,我就必须得去拼搏!”
“可是该如何拼?往哪里拼?”
石年忍不住自问一句。
“世间权柄,唯力最重!神力,勇成军也!”
“军权乃诸权最重,这是人世间最暴力,最根本的权柄之一…东土驻扎各地的军团极多!中央十二卫府、九州军督府,甚至是三岛五国部卒军伍,这些军团战斗力及其彪悍,都是有实打实的辉煌战绩!”
“单说雍凉二军府联军成制,实有五六十万,号称控弦甲士百万!放眼周边,无论是西土诸国,还是北元西海,均无人可比。”
“当年西北狼熊驭使西土诸国叩关嘉峪,老许闻讯大怒,立即集结雍凉精兵,亲自带领赶赴河西,不日久便杀穿了在西土诸国有着赫赫威名的第三罗马龙骑兵!”
“东土其他军伍均是百年国难中杀出来的精英兵甲,如今大明立国四十年,海内升平!但边境之地常有纷争,这些军团亦未失去杀伐之气。”
“我白身一介,这地星不同记忆地球,人文落后,注重宗亲…我虽接触到了权贵精英,但我的出身注定了我无法触碰权柄,也只有在军伍之中,在这个注重才能的地方我才能拼杀出头!”
“加之如今异变之机,未来不乏斗争,在这军队中我便不缺升迁之机,这其中有我的未来…”
石年看着背于他的虞胭脂,神色微动,心底念头愈发强烈。
“既然如此,明年州试,若能考入玉京府,那我必全力挤进十二卫府!不管进入那一军,想我这一身力量,趁着未来世界大变之机,我未尝不能掌控一军…”
“如若不能考中玉京府,那我便先借助老许的人脉,进雍州军督府,徐徐图之…”
“总之不管如何,我必须先掌军权,成为大明实权派后再说其他!”
隐藏在石年心中熄灭了十几年的雄雄烈火,终于燃烧起来了,而且烧得旺盛,这么多年来,他的内心苦藏着一条黑龙,这既是一种苦刑,也是一种乐趣!
如今,他终于望见飞腾时节!
石年心中终于下了决心,低声道:“姐,你帮我留意一下玉京的消息,世界即将变动,九州得其机缘者数不胜数,我既然有幸接触,日后我便不愿随流而动!”
“我想变强!我想主宰自己的命!”
闻言,虞胭脂背过头来看着神色幽幽的石年,在她眼中,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此时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无言的魅力,一种狼性。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雄雄烈火,要烧毁一切阻拦的烈火,是野心。
她心底一惊,道:“你想干什么?”
“老许已经老了,明年我若真的落榜,我便准备去雍州军督,我要在那里争取我的未来。”石年沉声道。
“雍州军督?你莫非想要继承许爷爷的基业?”
“阿年,虽然许爷爷从小养你长大,我虞家却未曾帮助过你,但阿年,你得听姐姐一句话。”
“许爷爷长子,令芹叔英年早逝,无子却留有砚卿姐!二女许澜清嫁到扶风郡马家,一子一女,你不要觉得我在嘲讽你,你凭什么会觉得许爷爷会把他许家基业交于毫无血缘关系的你?”
虞胭脂一叹,心中觉得石年可能被刚刚自己所说争权一事激出了心底贪念。
但她不得不劝说一句,从她一个外人的角度来看,许润深长子早逝,留有一女,小女嫁给扶风马家,生有一子一女,无论怎么看,许润深都没有理由让他一个“外人”继承家业。
她相信许润深会照顾石年,但真不认为会让石年继承。
石年默然,他抬首望天,今日巴楚天阴云沉,远山烟雾缭绕,西花园中有幽幽清风吹过。
“我看这天气,今天恐怕会下雨…”他忽的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闻言,虞胭脂眉头紧蹙,沉声道:“阿年?我话虽然难听,但却符合人之常情,你真要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到头来只会弄的大家难堪…”
“姐,雨这种东西,会下给穷人,也会下给富人,既下给义人,也下给不义之人,其实这雨并不公道,因为它落在一个没有公道的世上…”
“既然没有公道,那世间诸事,便在人,在志!”
“砚卿姐自傲,不愿接受老许帮扶。许姨出嫁多年,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马家后辈日后可不会去祭许家祖宗…”
“你也不用多劝,我心中自有打算。”
石年摇头,但没有反驳虞胭脂,他明白虞胭脂的意思,是为他着想。
但他心中有野心,有志向!
况且他非是要去争许润深的权柄,他只是想借许润深为他搭建的木梯往上走一步。
走出第一步,他就有把握自建天路!
“……”
“行,我会帮你留意玉京的最新消息…”
虞胭脂无语良久,见他此神情,便不多劝说。
因为知道,她这弟弟的性子若是做出决定,八牛也拽不回来!索性她也不多劝,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和道路,不要过多操心他人。
“我们回去吧。”石年点头,便结束了两人的话题,起身道。
“行,你大了,自己有主见,这是好事!”
“只是祖宗们说过,万事不可强求!阿年啊,这人间的瓜,强扭下来的吃不下去…”虞胭脂美眸一黯,星辰明眸中闪过别样的意味。
“嘻嘻,姐,你不知我从小便喜强扭这满园瓜果吗?虽不甜,但酸酸涩涩吃起来才别有味道…”
石年嬉皮一笑,走过来亲近虞胭脂道。
“就你顽皮,看嘛?我说错了?”虞胭脂一拍石年的胳膊嗔怒道。
“嘿嘿~”石年嬉皮一笑。
“对了,你详细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知道这次异变…”路上,石年好奇追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我一周前还在玉京城,当时也不知道异变这回事,结果我那位少卿上司就突然发话,通知我们陪同九寺诸人一齐去参观“49”基地…”
“49基地?胭脂姐,这基地我怎么没听过?”闻言,石年神色疑惑道,于是他便展现学生本色,不懂就问。
“就是之前那个49号研究所,现在因为知道了我东土诸多异变事件,也因为研究所收纳了诸多异变人和物,上头索性提高了它的保密等级,成了一个封闭基地…”
“不过怎么说呢,估计就只是一个吸引视线的明面部门,谁知道上面在背后有没有设置其它超凡部门…”
对于石年的疑惑,虞胭脂便随口一提,但她似乎对此有所隐瞒,也没有细说此事。
闻言,石年点点头便没有多问,两人走在回府的鹅卵石路上,虞胭脂回到原话继续说着她的经历。
“就是在这基地,我初见到了诸多异变事件,也才真正得知了此事。”
“当时参观基地不仅有我九寺诸人,内阁六部那边也来了不少直隶官员,还有玉京府里的一些高修学生陪同…”
“说来也怪,我九寺寺卿大员都去了三俩个,但六部尚书那边却一个没来,我也未见地方诸官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们叉开了参观行程?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感觉很蹊跷…”
“而且参观之后不知是何缘故,基地直接封闭了离开通道,我们与内阁全部人员都被封锁了通信,整整隔离了一日之久,要不是后面皇帝和首辅派人过来提人,估计基地那边还不放人…”
“参观…隔离…”石年忍不住疑惑道。
“你们不会偷了人家东西吧?”
“……”虞胭脂停下脚步,黑着脸转过头来,狠狠一掐石年的胳膊。
“嘿嘿~”石年摸头嘿嘿一笑。
她白了一眼,“随后九寺那边有通知,我们这些零时寺丞放假…”
虞胭脂说着又莞尔一笑,她这情绪变化着实迅速,转头一句就把刚刚的不开心抛到了脑后。
“放了假,我在玉京城无事可干,前两日我也就回了家,要不然你这次过来还见不到我呢~”
“说的我好像很想见你一样…”石年无语,低声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