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带着深深的叹息，她终于什么都没说。
覃南猛地抬头，不敢置信。
他以为她会……
颜湘一步步走来，面无表情，眼里是疲惫。
他听见她说：“回去吧。”
“去……去哪？”
“你家。”
一阵惊喜狂涌至心头，他努力平静了一下才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激动：“好。”
回到别墅，管家照例迎上来，视线忍不住往颜湘左耳处扫一眼，却什么也没说，仿佛无事发生。
颜湘本想和他打个招呼，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也就放弃了。
她看着别墅里的陈设，那种熟悉感扑面而来。
进大学以前，她一直住在学校。到了雅菁后，她实在是厌了住宿的感觉，又不想回家受那个所谓弟弟的气，又几乎是天天住的宾馆。大一时候就一直跟着安易四处跑，她在哪她就赖到哪儿，这么一算，覃南这里竟是她住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她自嘲，她潜意识里把这当家啊。
九个月。
屋里几乎处处是她生活过的痕迹，她用过的咖啡机，她祸害过的厨房，她练习走路的廊道……
颜湘皱眉，径直去了自己的卧室，试图屏蔽这些感觉。
可是怎么可能躲得掉呢？
卧室里摆着她那时候特意缠着覃南照的照片，床上的玩偶，屋内的诸多摆设，还有镜子以及镜子前的首饰、化妆品，都是她当初为了去缠覃南找的借口。
她头有些发晕，耳边仿佛有人在用甜甜的声音说：“最喜欢哥哥。”
她使劲摆了摆脑袋，想摆脱。
喜欢哥哥……
最喜欢哥哥……
哥哥……
颜湘捂住耳朵，抱着头，想杜绝这种感觉。
声音无孔不入，堵住了耳朵，它又从眼睛进去，顺着呼吸进去，到后来，她已经向连毛孔都堵住了。
“闭嘴！”
“不要说了！”
这时覃南宠溺的声音也混了进来，和甜甜的女声一起，让颜湘几近疯狂。
“我不喜欢！我是颜湘！我不喜欢！”
她开始控制不了自己，一把将手边的玻璃球打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然后是镜子，首饰，小熊……
她破坏着一切，哭喊着，一股深深的绝望拽着她，摆脱不掉。
突然，似乎有一束光。
一股难以言说的愉悦又升腾起来，她忍不住笑了，笑容单调又刻板。她看着地面上碎裂的镜子，拿起一片照着。
仿佛看不到手上被割伤流的血，她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足的欢欣，她觉得自己特别美，精神极度兴奋。
对了，覃南好像最近公司出事了？她帮他呀，她可厉害了！
想着她扔了手里的镜子碎片，又立刻去拿了电脑。
她看着百度里曾经的搜索记录，觉得自己对哥哥真好，然后又找出股市投资的页面，一股脑地买覃南公司的股份，又看到一个叫明鹰的小公司，想了想，快速运转的大脑让她立马把剩下的钱都扔给了这个小公司，她觉得自己一定能赚。
而覃南自从在监控里看到她发病时就赶了过来，就在一旁，却从未出现在她的眼里，她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进不去。
这时，他忽然听到她的哭腔：“覃南。”
他一下心揪起来，快步到她身边想抱抱她却不敢动手。
她看向他，泛红的眼里带着深深的自厌：“我好不了了。”
覃南瞳孔瞬间紧缩，而后挤出笑容：“会好的，会好的。”也不知是在安慰谁。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默下，还是沉默，。
“我美吗？”突然的发问让覃南怔愣。
颜湘平静地盯着他，面无表情，又问一遍：“我美吗？”
他终于怔怔地点头：“美。”
“有多美？”
覃南眸色深远起来，柔和又虔诚：“存于心间，永世不忘。”
她听着，面色不变，片刻才缓缓勾起一抹冷笑：“是吗？”
颜湘起身，不理覃南僵住的身体，也不顾佣人们畏惧的视线，直到快出了大门才示意管家向前。
“你告诉他，来找我，不择手段。”
管家震惊不已，望着颜湘远去的背影好半天才回神，他赶忙去找覃南传话。
覃南听着这话有些茫然，他不懂她的意思。
忽地，他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惊惧。
颜湘……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他立时狂奔出去，拼了命一般。
可是他什么也没追到，他追到的只是她乘车而去的残影。
身上什么都没有，他没法，只得回去。
“我要这个时段沿建成路向南的所有监控，追踪一辆出租。”几乎是刚进门，他就对着管家一阵吩咐，而后去拿手机。
管家很快反应过来，前去安排。
找起来是很容易的，毕竟颜湘并没有刻意隐瞒，顺着监控看到她在金楠城下车，覃南让管家随时报告颜湘的位置，然后自己开车前去。
人海茫茫，在双休日，金楠城一向是热闹非凡的。
覃南穿梭在其中，俊美的样貌惹来关注，可他只是神色焦急地搜寻着。
“小姐在人群中被围着。”
被围着？那不是……
他立刻看向身后，一群人挤在那里，不知道在围观什么。
湘湘……
他冲过去，奋力地挤进去，然后就看到了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火红的太阳将落，她身着雪白的婚纱，像百合花瓣一样淡泊、娇弱。轻薄透明的白纱柔柔地给褶皱裙上蒙上一层薄雾，裙摆蓬起，在西落红日的映照下，如彩云间的公主，优雅而华丽。
她长发柔顺的贴着两颊，遮住双耳，手里拿着一个口琴。看到他来了她笑了起来，像夕阳穿过云彩放射出来霞光，那双如碧波般清澈的猫眼微微而弯，天使一样荡漾在他的心中。
“你来啦。”
他不知道说什么，讷讷嗯了一声，只觉得像梦一样。
“等你好久。”她两片薄薄的小唇微微嘟起，似在嗔怪。
接着她又重新笑了起来：“这个曲子是为你吹的哦。”她抬手，拿着口琴吹奏起来。
是他没听过的曲子，很柔和，带着安抚。
夕阳也渐渐收敛了光芒，变得温和起来，像一只光焰柔和的大红灯笼。橘色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撒射下来，柔和地笼罩在少女的身上。暖橘色的光下，她身着纯白婚纱伴着乐曲声缓缓走近，微微仰起脸，看向他的眸子弯弯，平静而详和。
一曲终结，她歪头而笑。四周的人鼓起掌来，然后有大胆的开始起哄。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她面色不变，覃南倒是脸红起来。
颜湘眼神扫了扫周身的起哄的人，食指在唇前轻竖，待他们安静下来后调皮一笑：“不给你们看！”然后就拽着覃南跑了，围观的人带着笑意顺势让开道来，心中祝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