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夜幕即将来临。
覃南被牵着跑，看着颜湘的背影，只觉得自己仿佛浮在云端一般。
他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心口如同被潮水拍打一般酥麻，身上每一个细胞都雀跃起来，眼里按捺不住地溢出喜悦。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一个穿着婚纱，一个换上西装，一起看了瞬间亮起的路灯，又一起欣赏了公园的喷泉，也去大排档里不顾周边人奇怪的视线大吃大喝。最后，他们一起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喝着啤酒。
“怎么样？今天的经历覃总可都是第一次吧？”颜湘大张着腿，望着湖面，灌了口啤酒。
覃南转头，看她的模样，笑意加深：“看样子你是常客？”
颜湘挑眉，是他熟悉的张扬：“怎么可能？颜家大小姐从不干这样的事。”
“是吗？”覃南默默喝了口酒，看向湖面，城市的霓虹掩去星月的光芒，洒在湖水上波光粼粼的样子。
颜湘一笑，仰头饮尽，然后舒爽地长叹着往后倒去，“大”字仰躺在草地上，看着空中不甚明亮的星辰，勾起的眉梢嘴角仿佛在笑：“谁知道呢？”声音飘散在空中，消去……
车辆渐少，夜的存在给人们带来了无限的寂静，它使疲惫不堪的城市逐渐恢复平静。
灯光是这个长夜的主角，湖边间隔的灯光微弱，为湖景平添一份柔和。无尽的黑暗向草丛处蔓延，覃南喝着啤酒，坐在颜湘身边，毫无睡意。
“你怎么都不困啊？”
身侧人娇俏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些遗憾。
覃南开第二瓶啤酒的手顿了顿，而后笑着继续动作：“有你在，我可睡不着。”
颜湘无奈笑起来：“那倒是我失策了。”
覃南灌了口酒，揶揄道：“怎么？想趁我睡着做坏事？”
“是啊，打算投湖来着。”
他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颜湘翻身起来，漆黑下隐约可见她面上的笑：“我说，我不想活了。”
她的语气太过轻松活泼，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呆呆地望着。
开玩笑的吧？
“干嘛这副表情？我要去天堂了哦，你不高兴吗？”
“怎么可能高兴？你别开这种玩笑。”他有些僵硬地笑着移开视线。
颜湘看他这样不由得撇嘴，耸耸肩道：“你觉得开玩笑就开玩笑咯。”
寂静的夜里微风清扬，少女那爱信不信的模样让他的思绪开始凌乱，结成一张网，越网越紧，直达心脏，带起一阵隐隐的痛。
他莫名相信，她是真的想死。
他启唇，喉咙里好像卡着一根鱼骨头，哽住，过了会儿才无力开口：“非要这样吗？”
颜湘眉头微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我就那么让你厌恶？厌恶到用死亡来摆脱？”心疼得好像刀绞一样。
她却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笑了起来，无奈的摇头，身子前倾抱住他，和那晚一样，埋在他的怀里，只是声音不再是当初的哭泣，反而带着柔柔的笑。
“哥哥一直是颜湘最喜欢的人，从来没有变过。”
话音落下，覃南的身子一下僵住：“你……”
“我原谅你了啊哥哥，你可不许抵赖，到时候要是把我的死和你牵上关系，我在天堂不会饶你的。”说完她起身，笑着看向他。
覃南望着她灿烂的笑脸，却并没有因此而开心起来，一颗心像沉进了无底的深潭，身上开始发冷。
她话里必死的意味太浓了。
忽地，又一阵风，一股淡淡血腥味顺势钻入他的鼻腔，与酒味混杂，似有若无。
他眉头微动，像是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不受控制起来，似笑，又似哭。
“颜……湘……？”他有些颤抖的叫了她一声，在她回应后又疯了一般扑上去，不管不顾的抓过她的手来看。
果不其然，入手就是湿漉粘稠的触感，借光一看，狰狞的伤口横列在她柔嫩的手腕上，恐怖异常。
他脸色苍白，迷惘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的哀痛，只觉得耳朵里一片嗡嗡声，仿佛有一面铜锣在他头脑里轰鸣。
“什……么时候？”
颜湘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地攥住，只能放任他抓着，语气是毫不在意：“没多长时间，暂时还死不了。”
覃南像是突然回过神，赶紧掏出手机打算打120，却被颜湘一把将手机抽走，扔到远处。
“你干什么？！”他怒吼起来，起身就要去拿回来，只是刚刚站起来没走两步就被她平静无波的声音定在原地。
“是你想干什么。”
“覃南，我不想活了。”
好像他在无理取闹一般。
他艰难的转头，她处在阴影明灭间，看不清神色，只有淡淡的话语声传来。
“印象里第一次见你，是在公司里，我像是一个玩物，任你打量。”
“你喜欢我，我知道。可是这份喜欢有多少呢？”
“我骂你，你不痛不痒，像是在对待一个蹦跶的蚂蚁，没有触碰到你的利益就可以当作娱乐，无聊的时候找来逗一逗，打发打发时间。”
“那个时候，你有过一瞬把我放在平等的位置吗？”
他嘴唇蠕动，却无法吭声。
没有。
“你总是自信地掌握一切，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连喜欢也像施舍。”
“我不喜欢你，也不可能喜欢你，你做什么都没用。”
她的声音渐渐虚弱起来：“你就从来没查过我吗？竟然不知道我是同性恋。”
同性恋！
他痴呆呆地站着，心里上上下下地翻滚折腾，五脏六腑都仿佛挪动了位置。嘴唇颤了几下，像被一股强烈的寒风呛灌了似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查过……但是只查了颜家。
他以为……
“不会是觉得我一个娇小姐，没什么大本事，用不着查吧？”她自嘲地笑起来，“别呀，我会难过的。”
覃南站在原地，心里空洞又茫然，整个世界都好像开始远离他，只有她的声音无比清晰的传来，逃不开。
“算了，知道你是个什么人。”她像是放弃了，有些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