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皇后又不由的想笑。两个孩子都还小，她们却想的那么多，谁知道以后到底会怎么样。
“煦涵不必多礼了，快坐，太皇太后今儿好点儿了吗？”
太皇太后不喜后宫的人去侍疾，也就是太后和皇后隔个四五天去问候，太皇太后还觉得她们来的太频繁了，有一次也没见。
“舅母劳心了，曾外祖母现在精神看着比之前也好些了。”
安静的坐一边，皇后问他就答。皇后娘娘心里一刺，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安静过。
那次不是和祁瀚一起，恨不得把皇宫给拆了，太皇太后的事对他的打击太深了。
很快蓁蓁就回来了，她又不是真的想如厕，做个样子就回来了。
皇后想着，蓁蓁一直都是个嘴甜心善的孩子，或许让她和煦涵说说话，煦涵会高兴些。
“蓁蓁小时候最喜欢去御花园里玩，这几次进宫都还没好好去逛过呢，不如煦涵你带蓁蓁去看看？”
蓁蓁没想到姨母会让周煦涵带她去逛御花园，上次的事，难道姨母不怕周煦涵欺负她吗？
皇后娘娘是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吗？上次的事隔了这么久，她伤也好了，周煦涵也不是故意的，皇后娘娘怎么会还和个十三岁的少年计较呢？
这次周煦涵的变化，皇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自然更不会记得上次的事，只希望外甥女能宽慰宽慰他。
“舅母放心，煦涵一定照顾好蓁蓁。”
周煦涵带着蓁蓁去了离寿康宫最近的一个亭子，太皇太后喜欢清净，所以御花园离寿康宫近的亭子，没人敢来。
他带着蓁蓁进了亭子，让宫人准备了茶水点心，除了吩咐宫人，什么话也没跟蓁蓁。
两个人就静默的坐在亭子里，等东西都准备好了，周煦涵就让宫人们都退下了。
蓁蓁才六岁，还没到避讳外男的年纪，不然皇后娘娘也不可能让外甥女就这么跟着沐恩侯逛御花园。
周煦涵给蓁蓁倒了杯花茶“喝吧，这是翎峪国进贡的桃苓花茶，曾外祖母说这个很好喝，小姑娘会喜欢的。”
蓁蓁不懂为什么这人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了，给她喝进贡的花茶。道了声谢，乖巧的拿起茶杯，仔细品尝。
嗯，不亏是贡品，清香味甜，真的很好喝。满足的眯起眼睛，像只慵懒的小肥猫。
周煦涵看她乖巧满足的样子，突然有一种冲动，保护她所有的单纯，陪着她长大，以后的生活都能与她相伴。
“喜欢吗？”
“喜欢。真不愧是贡品，这花茶芬芳馥郁，清和鲜甜，乃是上品。”
“喜欢的话，等会我让曾外祖母身边的嬷嬷把花茶都送去坤宁宫，你带回去慢慢喝。”
蓁蓁抬头惊讶望他，寿康宫中的贡品都是皇上给太皇太后的孝心，他就这么大大咧咧的都给了她，太皇太后不会责怪他吗？
嗯，二表哥说他在宫里盛受宠爱，这么看来果真是受宠，太皇太后这么宠爱他，病重了他肯定很难过吧。
周煦涵看懂了蓁蓁眼里的惊讶，温声开口“没事，曾外祖母不喜欢喝花茶，留在寿康宫也是浪费，知道你喜欢，曾外祖母也会赏赐给你的。”
“谢谢煦涵哥哥。”
蓁蓁对这花茶倒是真的喜欢，他都这样说了，何必推拒？
周煦涵笑了，原来圆球还挺好哄的，一点茶叶就能让她开心，软软的叫他煦涵哥哥。
蓁蓁正认真的看着他，他就这样笑了，蓁蓁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以前欺负过自己的人，长的这么好看，和她的八哥哥不相上下。
他的笑不像大表哥那么温润，不像二表哥的热烈，像清风吹过，细雨飘过，有痕无际，清冽如风。
蓁蓁无意识的伸手，把自己肉肉的小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你这样笑真好看，要一直这么笑。”
周煦涵愣了，他平时多是和明王捉弄别人，得逞后的哈哈大笑，很少这么多人温柔的笑。
宫里人都是夸他相貌好，气度不凡，第一次有人说他笑的好看，还要他一直这么笑。
蓁蓁此刻不知道，很多年后，这个少年的温柔笑脸都给她，从没对别人这么笑过。
感受着手背上那只软乎乎温暖的小手，心里因曾外祖母即将离世的悲伤，竟然就这么淡了。
原来，世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一个举动一句话，就能牵扯着他所有的感情。
反手回握住小姑娘的手，专注看着她“那我以后就这么对你笑，好吗？”
好了，请你停止对一个六岁的女孩散发魅力。
蓁蓁不知为何，觉得有些脸热，他这么说话真奇怪。晕晕乎乎的点头，周煦涵笑意更深。
蓁蓁想抽回自己的手，周煦涵开始不松手，过了会就放开了。
给自己倒杯茶，缓缓开口。
“自我有记忆起，曾外祖母就一直陪在我身边，寿康宫的偏殿就是我长大的地方。
我从来不觉得没有爹娘陪伴我长大是我的悲剧的，因为曾外祖母告诉我，我的爹娘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看着我长大。
他们比曾外祖母更爱我，只是他们有他们的命数，而我也有我的命数。
宫里的人每个都是人精，连奴才都有七窍玲珑心，惯会拜高踩低，可我在宫里从没受过委屈。
舅舅教我朝堂之事，请太傅给我讲为臣之道，外祖母宠我溺我，不论我干什么她都会护着我，连舅母都对我很好，时常关心我。
其实宫里和我亲近的长辈也很多，但曾外祖母于我而言却不一样，她是我见过最通透的长辈。
她不像外祖母那么溺爱我，却无微不至的关怀我，她不像舅舅那么教我朝堂之事，却告诉我很多连舅舅都没说过的人生之悟。
她真的太好了，好到我以为，她能永远陪着我，看我建功立业，看我娶妻生子。
可原来，我长大了，她也老了，她把她能告诉我的，都告诉我了，她希望我不会再吃她吃过的苦，她想我此生安乐。
但她看不到了，我的曾外祖母看不到了。”
说着说着周煦涵不自觉的流了眼泪，他自己都没发觉。
他说的有些话，其实蓁蓁没听懂，有些不明白，但她能感觉到周煦涵的悲伤难过，不自觉自己也很难过。
伸手给泪流满面的周煦涵擦眼泪。
“煦涵哥哥别难过，太皇太后不是说你爹娘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陪着你吗？太皇太后以后也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陪着你的。”
小傻子，那是小时候，曾外祖母说出来哄他的话啊。
蓁蓁手擦过的地方，再也没流下眼泪，周煦涵现在眼里只有这个六岁的小姑娘，她的手仿佛不是拂在他的脸上，而是拂平他心里的悲痛。
周煦涵在御花园里和蓁蓁的感情有了升温，明王殿下却被他母后压在坤宁宫里不许乱跑。
明王一大早兴奋的到坤宁宫，想着今日能一直和表妹一块玩，心里止不住的高兴。
哪知道到了坤宁宫只看到皇后娘娘一个人，想去找蓁蓁，却被他母后压在坤宁宫，不许他去。
就算周煦涵现在很伤心难过，也不能就这么让蓁蓁去安慰他啊，表妹还从来没和他单独呆过呢！
明王殿下跟着的宫人都不是人吗？什么叫单独？
虽然现在确实是他们两个单独呆在亭子里，但旁边也是有很多宫人的。
周煦涵十岁的时候，跟着皇上一起南下出宫私访，跟着一个农家小孩学了编花环。
太皇太后病着的这么些天，他每天都编一个花环给太皇太后，手艺倒是越发精进了。
今日是上元节，周煦涵可不想他心底的小姑娘一直陪着他伤心，带她去了寿康宫的小花园。
当着小姑娘的面，亲手编了一个小花环，带在她的头上。
蓁蓁觉得她今日在宫里，重新认识了周煦涵，他不仅长的好看，手还很灵活，竟然还会编花环。
“煦涵哥哥，你好厉害，这个花环真好看，是蓁蓁今日上元节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回家了我要把它好好保留起来。”
蓁蓁有意哄周煦涵高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样说煦涵哥哥一定会高兴的。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周煦涵扬起了嘴角。
蓁蓁心思一动，想到了前不久映秋姑姑教她的一个简单的舞蹈。在寿康宫的小花园里，蓁蓁围着周煦涵翩翩起舞。
这是蓁蓁第一次给别人跳舞，还有些羞涩。周煦涵却觉得，原来圆球虽然圆，跳起舞来却这么轻盈，比他在宫里看伶人跳的舞还好。
太皇太后被身边的嬷嬷扶到花园里晒太阳，看到两个孩子在花园的这一幕，笑容在脸上无限绽放。
“看呀，这两个孩子多般配啊。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两个孩子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
“奴婢也觉得侯爷和县主很般配。”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给她盖着毯子，回她的话。
“牡芝，你去趟坤宁宫传话吧，就说哀家留了蓁蓁在寿康宫用午膳，稍后让煦涵送蓁蓁回谢府。”太皇太后有些咳嗽，断断续续的说完。
牡芝就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是太皇太后做了太后以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宫女，如今是寿康宫里陪着太皇太后最久的奴婢了。
她让其他的宫人把遮风帘支起来，自己去了坤宁宫传话。
这下太皇太后的心思就是摆在明面上了，宫中众人一看便知道，太皇太后是个什么心思。
太后那里本来准备传蓁蓁去的，听了身边的宫人说御花园的事，便歇了叫蓁蓁来慈宁宫的心思。
外孙的心思，她自然也看得出，太皇太后昨天去宣旨时，她就知道她老人家的用意。
既然如此，就让两个孩子自己玩吧。
